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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我曾经的左邻右舍们

2020-09-24叙事散文摇曳风铃

我曾经的左邻右舍们从外婆身边归来后的第一处居所留给我的印象是极其深刻的,以至在离开它很多年后的梦里依稀能看见它原初的影子。它就在城市空间里似乎被掩饰过的一角停顿着,近百户的人家被一条四米左右的马路南北分割着,如若站在高空俯瞰,这些居民的生
我曾经的左邻右舍们   
  从外婆身边归来后的第一处居所留给我的印象是极其深刻的,以至在离开它很多年后的梦里依稀能看见它原初的影子。   它就在城市空间里似乎被掩饰过的一角停顿着,近百户的人家被一条四米左右的马路南北分割着,如若站在高空俯瞰,这些居民的生活集散地就像迂回曲折的河流,平缓地延展出五百米后便被湍流的旋窝打翻到下一个转折处,继续它前行的潺潺声。   这条街叫做菜市街。   听说早先这是国营的菜市场,就像现在城市里的集贸市场。我姐跟着父母从X城来到这里时,从不知第几任房主的手里买来时,还完全是一副菜店的门脸,双开的门,有楼阁。加起来不过三十多平米的样子,看起来历史的风尘已经剥落了它原始的面貌。   我的左邻右舍们同我们一样从容出入这般格局的家里,过着各自意味深长的日子。   右手姓郭,姓董;左手姓刘,姓曲。宛若平行的左膀和右臂。   郭氏家族的权威郭伯原来在一家国企上班,工宣队进驻学校时,他从企业做为工代表来到校园安营扎寨。在我看来,他当时识文断字的能力并不高强,或许就没有,是他又红又专的出身把他从铸铁堆里营救出来,成为后来捧教育工作者饭碗的无产者。他高大英俊,形体魁悟,虽然肤色较黑,但整个形态并没有苦大仇深的迹象,也许组织把他放在工宣队的行列,是他外形的魅力所致。   被我们称做郭妈的,是他的妻,小他很多岁,尽管当我与她的目光相遇时,她已六十出头,靠一双窄窄的小脚漫步人生,可白晰的皮肤,如月的弯眉一览无遗地暴露出她骨子里无法移植的美丽。郭妈没工作,每日移动着小脚服侍着一双儿女还有两对嫡孙。其实郭妈只生养了一个女儿叫海棠,由于小时患病,服了过量的药,致使后遗症留在了女儿的大脑里,平时的言谈举目与常人有些差异。认领的儿子却随了郭伯的身躯郭妈的肤色,从小就是个典型的美男子胚子。   于是我的郭伯和郭妈为女儿招了上门女婿,虽说没有明正言顺的户籍,但凭了一手出色的木工手艺,倒成为家里的主要经济支撑者。   我是格外喜欢郭妈一家的,除了人气的兴旺,还有老人的慈善和家人的平易。我放学归来如不见父母下班的身影,郭妈家就成了我唯一热衷滞留的地方,饿了有馒头,喝了有凉茶,郭妈有时还出其不意地摸出平素我家吃不到的东西塞进我的口中。我的海棠姐会擀面条,白白的面条薄薄筋筋地铺了一面板,常会诱惑我的食欲,这样的时候,我就找出各种堂而皇之的理由赖着不走,等着海棠姐的白面条.

  全生哥是海棠姐的丈夫,从我记事起他就在军队大院里无休止地为革命军人制做着高中档家俱,或许一周才回来一次,除了带回大院里闻所未闻的故事,更多地会捎回军官们馈憎的食品或是物品,分配给我们,物质严重匮乏的年代,这些都让我和弟妹窥视到了来自人民军队里养尊处优的高质量生活。我的父母也常从工厂里捎回一些职工的福利,分给他们的四个孩子,或是星期日改善了生活,先端给他们一大碗。   还有我的刘伯和刘妈。   刘伯并不健谈,似乎把表达语言心声的机会刻意地留给了刘妈。刘妈是纯粹的家庭主妇,十几口人的衣食住行被她打理的严丝合缝,听着厨房杂乱无章的声音停顿,便知开饭的时间到了。   刘妈家的灶台难得有空闲的时候,刘伯盘的灶台颇似现在的双头燃具,只是它们是纵向排列,这样不仅方便了他们家也方便了我。因为我姐早先下乡的缘故,还在小学的我就开始学着做些简单的饭菜,而又因为不会打理煤火,中途熄火的事时有发生,此时刘妈家的另一灶火就会在我的求助中完成急需的午餐。她家不用煤炭,只用大儿子振方哥从厂里廉价买回的木屑的锯末之类充当燃料,省去了很多的麻烦。刘妈肤色暗陈,面部冷静,眼眉处留有一黄豆大的黑痣,这使她看起来多少缺少了一些温存和友善的表情,但那个时候,她的大义,替我解除了无数次的尴尬,于无声中化解了可能引发了来自于父母那里的战争。   我对刘妈的怀想,大多局限于她匆匆的神态和静默的灶台,那个时候,她和那方灶台,至少温暖过我。所以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当听到她辞世的消息时,我的感叹里缠绕着悲伤的情愫,似乎关于她的故事已戛然而止。   振方哥是国营木器厂的技术员吧,因公还伤残了一根左指,素华嫂做会计,一窝盈盈的微笑始终荡漾在妩媚而可人的白晰的面部。   振方哥年轻时英姿勃发,一副深沉而凝重的表情掳夺着无以数计的少女们的芳心。素华嫂子是北京姑娘,一口流利而纯正的普通话在当时的菜市街深入人心,身材欣长,面容姣好,这样的条件,在当时确能找到更好的人家做儿媳,她对振方哥的情有独钟,在我看来,是因为当时我振方哥的外形为自己赢得了爱情的满分。   素华嫂子衣着讲究而且时尚,在当时她的确凉衬衫就有好几件,且一律地盛开着素雅的花。她的走路姿态矜持轻盈,与面部始终浅淡的微笑相得益彰,将女性的风华展露无遗。   我最喜欢夏天的傍晚,我的左邻右舍们集体出动在各自的门槛边,搬了桌椅,铺上晚饭,或是各自端了碗,上端漂些菜,或坐或蹲边吃边聊,开心之极。谁家的饭菜内容丰富,自然大家都会赞美一番,被赞美者一边愉悦地消受,一边夸张地端了盘子一定要夸奖的人尝尝。   饭毕,有收拾残局的人,其它的留在原地,男的点了廉价的烟,女的取出未完的活计,继续饭桌上未完的话题。一条街上,视野能及之处,都可见到这般与夕阳一样美丽的景致。   还有郭妈家右边的董妈一家,从我记事起,董妈的生活轨迹就围着她的床,母亲说,有我那年,她瘫痪了,整日守着一张床。我见到她的机会少,印像里她是严厉的,冷不丁会因我们玩的兴致扰乱了她的睡眠而从窗口射过严厉的目光,甩下一两句刻薄的话。   刘妈左边的曲奶奶,真的是人高马大且体态雍容,人嘴巴历害,心底却十分的柔软。她常常来家里和母亲说话,家长里短,有时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说知道在说曲爷爷。她和曲爷爷不和,夫妻常年分居,各自生活在菜市街的东边和西边。在我家收拾房子做搬家准备时,一段时期,我和妹都睡在她的床上。她的大女儿小我母亲几岁,当母亲是知已,我经常听到她们在一起大笑或是叹息。   还有我曲奶奶家的儿媳萍姨。   萍姨是市中心医院漂亮的小护士,乖巧伶利,她爱上我狗叔之后,就屈尊于贫寒的家庭里,每天由四妮姑小心地呵护着上下阁楼。为此,我父亲等人特别不屑,私下觉得没有一纸婚约便留宿,实在有伤大雅。可我萍姨执着地欢喜在准婆婆家,牵着狗叔的手出出进进。   我很喜欢萍姨,人出奇的漂亮且有美妙的嗓音,唱红湖水浪打浪,唱映山红红彤彤,都极为好听。在她诞下第一个女儿后,我们搬出了她视线。等我再次见到她,她领着两个女儿在汽车的站牌下等车,姐告诉我,狗叔不在了,是被白血病掳夺了生存的权利。   也是我的左邻右舍之间,最早进入黑暗洞穴的人,也是最年轻的——我狗叔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离开时不足三十岁。   多年之后,我们在为父亲扫墓时,我见到了萍姨,她跪在上座墓碑前,燃了些纸币,匆匆地与我擦肩而过。   她没有认出我,我也是在妹的提示下认出了她。她已经老了,在通往花甲的路上。   那座墓碑上有我狗叔的照片,年轻英俊。   我家搬出了菜市街后,住进了单位的家属区,房子大了还有院落,院里有玫瑰花和香椿树。第一年的春节,这些左邻右舍和街坊们都来我们的新家表示了新年的祝贺。   搬走了,离得远了,只是偶尔想起街边的人,过来坐坐,说些缅怀的话。在贫穷的日子里,做为孩子的我们,其实眼里一直拥有着看得见的快乐。   可是这样的生活并不长久,在我参加工作不久,就听到郭伯家的全生哥病入膏肓无力救治最终身亡的消息。他是第二个消失在我们视野里的人。
后来情况就急转直下,因为郭妈的右邻在房产上的争执不决,两位心胸开通的老人,搬出了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宅,在租来的民房里度日。我和母亲去看他们时,他们的生活极其窘迫,偶尔也会回已过去相邻的日子,那七间瓦房里应该记录着郭伯郭妈一家的悲喜沉浮的故事,随着郭妈在那间租赁房屋的永久沉寂,那段时非恩怨从此也远离了她。   去年,我的郭伯和海棠姐相依了数年后,再次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走了,那间租来的屋里从此住着日渐衰老的海棠姐一人,她的子女有的生活的并不好,好在她的智商隐匿和抹平了一切痛苦的痕迹。   刘伯也在新世纪到来前,完成了人生活着的心愿,与这个世界诀别

  我的振方哥,后来坐到厂长的位置,为企业也算历尽了心血。三年前患了不治之症,留下素华嫂驾鹤西行。听我妈说,在他临走的前些年,我的素华嫂已双目失明,本以为会一直依着振方哥的胳臂做为拐杖走向终点,没曾想,振方哥走在她的前面。现在她寄居在女儿家。我想像不出素华嫂子现在的样子,记忆里刻上了那个风华正茂的烙印。   还有我的曲奶奶,她的儿子狗叔叔撤手人寰没几年,她静静地在自己的屋里,永远停止了抱怨和诉说。之后我的四妮姨,生下孩子不久,也被疾病掳去了生命。   人生的奇迹在我的董妈身上开出了花,她在近七十岁的时候,结束了依赖床沿盘踞的日子,开始直立行走,只是她唯一的儿子同样没有成人就踏入天堂的路。   在我的青春来临之前,根植于我记忆深处的东西,大多来缘于我所居住的那个城市里最卑微的一角,但它却最大限度地释放着我最简单的快乐,使我的童年和少年生活有了更丰满了畅想空间。   我再度光顾菜市街的时候,眼看着曾经流淌着欢歌笑语的地方,显得十分的破败,这些人家在后来无数的季节里或者也已迁徙,流落在子女们的燕窝里;或者继续在原地生存,只是生活的内容会单薄很多。   或许,他们中的多数仍同我一样,继续做着一介草民,享受着这个阶层固有的欢愉与悲哀,但只要健康地活着,还能感知着这个世界每天阳光的问候,我以为也算是一种幸福了。   我不想让他们老去,离去,正如我亦祈望自己永远活在年轻的思维里一样。其实他们就在我少年的记忆里,一直那么崭新,那么光鲜。   有街上行走着的人打量我,然后独自走开。对他们而言,我只不过是印像里的一个陌生人,曾路过,然后又消失了。   是的,那时我还在小学的门槛向外张望,如今,我已行进在中年人的队伍里。   我没能听到当年的回声。

  生活有时无法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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