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等待终落花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51 编辑 <br /><br />

十年等待终落花
　　　　　　　　　　　　　　　　　　　　　　　若荷
　　最近几日，连续到蒙山采风，几次去，都身负不同的重任，不是相伴昔日的好友，就是陪同作协的朋友，再不然应约与家人共进晚餐。炎热的天气，屋子里闷若蒸笼，而蒙山之上除了美好的自然风景，更有令人神旷心怡的地方，那就是明月清风。凡是来这里的人们，无一不是奔夏日清凉而来，坐在活了百年的古树之下乘风纳凉，谈古论今，把一天的劳顿挥洒殆尽。仿佛，那原始的山野原本就是一个等待，邀人姗姗而去，于是，便有了与那些紫蓝色的花儿邂逅的机缘。
　　在一次家乡的笔会上，发现几个人在拍路边上的野花，他们将身体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以期从不同角度捕捉花朵的姿态。有人慨叹，如果有一棵花能带走就好了。一开始，我觉得那样的慨叹没有什么，但后来，看到沿途有小店兜售山花，面对那些捧着一兜泥土的百合，人们在心灵的叩问下默然离开，这倒让我心升感慨起来。
　　那些百合，是从山涧水渠边刚刚挖出，绿叶簇拥的筋脉之端，是一朵形如喇叭的花朵，每一瓣都涂着浓浓的曙红，散发着夺目的鲜艳。那份鲜艳，在七月的骄阳下清凉欲滴，抬头，远远地望上一眼，心里都会生出深深的爱怜。如果就这样下山而去，那花会不会就此在这酷热的天气里干渴而死？一时间令喜爱它的人左右两难，最后不得不放弃带那几株百合下山。我在此旁观，却对她们尽管喜爱一束野花，却不就此伤害一个无辜生命的行为大为感动。万物生命平等，人们在喜欢一种事物的同时，也不要丢掉如此宝贵的悲悯情怀。
　　走在进山的路上，每一片草丛里，或者树底下，都能看到一些不同的野花。春天有淡粉的、洁白的、大红的，各种颜色集聚一起，热烈、妩媚，尽展妖娆的春日。而在盛夏的七月，却以紫色的花儿居多，其次才是大红和深蓝色。七月流火，浅秋正在不远的地方姗姗而行，而那些花儿，却早已开始了淡淡的忧悒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花儿呢？叫不出名字，但它的模样又似曾相认：粽子一样包裹在一起的叶子，在叶子尖端欲现还羞地探出一轮幽蓝的花朵。那又是一种什么花？花朵是绽开的，叶相伴在花朵的两边，护花勇士一般，警惕着身边的路人。摘一瓣在指尖一捻，丰沛的汁液便哗地流了出来，一下染蓝了你的纤纤玉指。真的叫不出花名来，我就把它们统称做“墨水花”。它那么直观地生长在路边，没有为生命一丝一毫的遮掩，它是那样地细小地展露着它的自由的身姿，却丝毫都不影响它的炯炯耀目，你不能不自心中顿生出千般爱怜。
　　不认得“墨水花”，但另一种花，我却也是叫不出名字来。那天，我是奔了山泉而去，在那里饱饮了清冽的泉水，濯足后再从山上下来，未曾落座，就发现一队文友已经在那里等候，一位女友的手里，还醒目地擎着一枝紫色的花。紫色的花啊，这是我一向比较喜欢的颜色。紫色，高贵而神秘的颜色，略带忧郁的色彩，让人不忍忘记。喜欢它，是因为它比蓝色的墨水花，更着了几分沉静和安稳。
　　她就那样把花放于自己的裙上，而女友的裙恰好是紫色的，紫色的花在紫色的裙上若隐若现，引来文友们的一阵喝彩。斑斑点点的花裙，是仿照老印花布的工艺制作的，却与老印花布上的花纹截然不同，它只有流线的形状，却没有曲圆的动态。她手上的花，花形美丽，清幽淡雅，别具情趣，同进山的朋友一下便将它认了出来，说是叫桔梗花。
　　我恍然而悟，在山里，它是一种生长极为普遍的中医药材呀，走进当地的饭店，在餐桌旁边坐下，便会发现首道菜里总有一种像菜根的小菜，那就是桔梗的根呢。无数次吃过它的根，却从没见过它的花，这多少令人感觉一点遗憾的。
　　桔梗花的植株我还是认得的，小时候有家里贫困的同学，他们多以上山挖野菜和草药卖了做为学费之用。曾经与她们结伴过一次，上山去挖桔梗，因季节不对，桔梗还没有长成，只摘了一些叶子便空手而归。因为没有见到花开，所以桔梗在我的印象里，好像根本就不会开花的，无花的桔梗，却就这样被我记在心里。
　　记得有一次看《春香传》，长长的秋千索，悠长了我的思绪，从此喜欢上了各种民间传说。读过一本书，书中收录了些民间歌谣，内容大概还记得一些，其中有一首《桔梗谣》，又名《道拉基》。歌词的大意是：“桔梗哟，桔梗哟，桔梗哟桔梗，白白的桔梗哟长满山野。只要挖出一两棵哟，就可以满满的装上一大筐。哎咳哎咳哟，哎咳哎咳哟，哎咳哟，这多么美丽，多么可爱哟，这也是我们的劳动生产。”
　　朝鲜人对桔梗特别有感情，在桔梗的用药和食用上一向十分普遍。不仅是朝鲜，就连韩国、日本都把桔梗当作食用蔬菜，摆放在厨房的首要位置。在古老的朝鲜，《桔梗谣》还被人们编成舞蹈，在各种礼仪上且歌且舞，道拉基、道拉基……音乐轻快明朗，生动地塑造了朝鲜人民勤劳活泼的劳动形象，当年在课堂上，我曾教唱我的学生们，一唱起它，便有一种舞蹈的冲动，朝鲜的长鼓，旋转的长长的带状头饰，也一一浮现于脑海……
　　“道拉基”本是一位朝鲜姑娘的名字。传说有一个贫苦的女孩，被有钱人家拉去做抵债，几经侮辱，她的恋人知道后砍死了那个财主，女孩入牢，不久悲愤而死，死后变成一朵美丽的桔梗花。另有传说，是从前有一个叫桔梗的女孩，从小失去父母，在孤独寂寞的时光里，靠替人缝补艰难度日。
　　有个少年经过她的家门，无意中看见了她，被桔梗的纯洁美丽所倾倒，从此不再相忘，每天不顾一切来找她，两人许下相守一生的诺言。后来少年长大，桔梗也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少年却要乘船到很远的地方捕鱼，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望着茫茫的大海，桔梗一等就是十年，十年，不会令一个女孩由青丝变为白发，但会让一颗心从此走向绝望。
　　在等待的日子里，桔梗一有机会便到庙里上香，祈求上苍，让心爱的人一定要早些回来。每日里，桔梗以泪洗面，望眼欲穿。等的实在太苦时，便请求神灵让她忘掉那个少年，过一种无爱也不等待的日子。有一次趁神灵现身，桔梗许愿，若让自己忘掉少年，她会变成一朵花供奉在神灵面前。终于，桔梗的真诚打动了神灵，在神灵的帮助下，桔梗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变成了一朵紫色的花，从此面向大海，开在山上，以花的姿势，等待着少年回来。
　　有关桔梗的传说，在其他的国家更是扑朔而迷离，在日本，桔梗是一位半人半妖的女人，因爱而放弃了生存的机会，一次次复生，又一次次为爱赴死。秋风，静湖，暖阳，鸣鸦，巫女，因了一个情字，挣扎在被爱纠缠的灵与肉之间，最后不得不以一朵花的姿势出现。正是因为这些凄美的故事，所以才有了桔梗的花语——永恒不变的爱和无望的爱。
　　　　
　　桔梗花又名僧冠帽、铃铛花、六角荷、梗草、白药，属多年生宿根草本花卉，六七月份开花，深秋结果。盛夏时节，满园的桔梗，浅紫，洁白，晒干后可以泡茶，煮粥，清甜中有着微微的苦涩。桔梗花，这美丽而平凡的花儿，这没有人观赏也一样香飘四野的花儿，对相爱而又无望的人来说，它既代表着一种虔诚的爱情，又代表着一种永远而透明的哀伤。
　　　　蒙古族作家鲍尔基.原野解读生命时的感悟，是把每一片叶子都看成一棵树，而我解读一朵花，是把每一朵花都看成一颗心。这颗心，既有生命血液的流动，又有生命情感的色彩，冥冥之中，它带给人一份美好的寄托与心灵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