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散语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42 编辑 <br /><br /> 虽然已过三十，对生活的苦辣辛酸也略尝一二，可每当面对生命这一严肃深重的话题时，总是感觉自己仍是一张白纸，失去了重量和质量。往事，如烟如雾，淡淡地成为回忆的骨架，将生命定格在一种时隐时明的空灵里。

童年是苦涩的清泉。记忆里，自己总是那个被小伙伴们孤立出来的小可怜。孩子们的调皮总是无邪的，只是因为没有和他们有同宗的姓氏这一单纯透明的理由，我的童年就被调成了惨淡的蓝色，湿漉漉的仿佛凝聚着雨滴。 没有玩伴的日子，好比鱼儿隔离了水的环境，无论大人们怎么氤氲，我总是眼泪汪汪的，透过窗玻璃看在高坝的柴垛里藏猫猫的伙伴。眸子里总会随他们闪过一丝难觅的清亮，可立刻因行动的受阻化为抑郁的忧伤。泪水滴落在手握的饼干上，饼干便被浸润，多么渴望那是一团伙伴们手里玩捏的松软的泥巴，被反复的揉捏后制成泥窟，啪一声反摔在水泥桥面，脆生生的声音钻入春天的杨柳、飘云的蓝天；或是搓成泥蛋，晾在向阳的窗台上，过几日后做弹弓的子弹，于晴空万里之日，周游林间，于鸟儿不经意间射向它们，搅得林子里一片哗然。
我小时候身强体健，从外形上总是给人一种精力过剩的感觉。且生来就有些倔，甚至带着几分野性。可适逢懵懂之时，却深感被伙伴离间的寂寞，健康的身体，也失去了缔造快乐的载体的作用。明快的童年，应该是不知疲倦的玩耍，是被健康的腿脚手臂划出来的优美圆润的轨迹，是成年乃至老年后用于静心安神时的清澈之舟。掬一抹童年的清泉，该有多少世态的沧桑、人间的无奈就可以烟消云散呢？童年的笑声，是绝版的，是原生态的，是和春天的柳条一样鲜嫩流翠的。多少年的求索之后，你会发现，在童年的笑声里，在春天舒展开的绿叶里，隐藏着你所苦苦寻觅许久的答案。
可我的童年是凄美的蓝色。母亲赋予了我生命。童年赋予了我生命的色彩和质感。我文静、内敛，不喜欢张扬，不喜欢附和。我喜欢一个人默默地想些什么，再打算着努力去做些什么。我不会有不切实际的奢望，不会对自己做出高于自身的评价。我有些悲观主义色彩。有些自闭的倾向。我比最典型的小女人还要多愁善感，我比最典型的小女人还要小女人。我的身上牢牢地印着童年的烙印。这使得我走到哪里也不会丢失。我的凄美就如同从母体身体出来时印在屁股蛋上的青色胎记。
童年里，弟弟的死，是一片长久遮在我头顶的黑布。那时母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我的目光偶尔扫过她红肿的眼睛，并与她孱弱无力的目光相遇。母亲的目光，如同夏末的蝉鸣，利剑一样射到我的心底之后，泛起钻心的疼痛，然后就再也忘不掉了。就在那一刻，我感觉我猛然间长大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了和责任有关的思索。
自此，我再也不会向母亲表述孩子们孤立我的哀怨，我勤奋学习，想着大人们的事，努力做些大人们的活。我在沉默中学习成绩遥遥领先，一直到大学毕业。
母亲说我很小的时候，特别调皮，特别任性。我的脑海里也留有一些这样的印象。一个夏夜，在屋子里睡觉，半夜时发现父母不在，心想他们一定没有通知我就到房顶上乘凉去了，便一个人起来，摸着黑气嘟嘟走出几百米，敲开最喜爱我的王奶奶家的门，迷迷糊糊地，脑袋往人家炕头上一歪就进入了梦乡。次日清晨，着急的母亲咚咚敲响奶奶家的门时，我还没有醒过来。还有一次，因报复一个大人对我的训斥，我便怂恿比我小的伙伴一起把他家沿宅基地种植的开花的向日葵通通夷为平地，并用木棍把他家院墙内开得正艳的桃花打落得满地。我因此受罚。先是那个我要报复的人抓住我后揪着我的衣领，用拇指和食指，紧紧夹住我脸蛋上一块最结实的肉，钳子一样，上下左右地转来转去，并抻着我的身体走步，连着我的上下牙齿也不住地碰在一起咯咯地响；后来，脾气暴躁的父亲便抱着我一下从炕的这头仍到炕的那头，再把大胳膊抡圆，狠狠地揍我一顿。我并不怕这些，我能够忍，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挨一顿打就挨一顿打吧，这早已是我预料当中的事情。
我想，我现在隐忍、深重的性格，肯定与小时候父亲经常抡圆的粗胳膊有关。那时候父亲年轻，性子急躁，因被他打骂，我的泪水没有少流过。火柴划灭了，在学校定报纸钱花多了，总是会引得父亲暴跳如雷。记忆力，父亲没有给我买过一次零食，我也从没有被父亲牵过手，更别说被他抱在怀里。可我深知，父亲是爱我的，他的爱是粗犷而深刻的。所以，站立在我和父亲之间那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之外，我仍然能够理性地感觉到父亲对我的爱。这是一种无法用具体事件表述和罗列的爱，别人无法感觉，这是骨骼和血液的一种敏锐的天性。虽然我也渴望闻闻温情父爱的味道，渴望象别人一样被父亲溺爱地用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渴望父亲用硬胡子茬扎一下我稚嫩的脸蛋以刺醒我对父爱这一概念的彻底的麻木-------可我不会因为无法感觉到这些而怨恨父亲。爱是一个心灵的感应的符号，在很多情况下，我们是不能够解释得清楚得。
童年里也有欢笑。印象最深的就是夏日的中午，淌过村南头的那条小河去最爱排练节目的音乐老师家，然后和她一起上学。那时候的小河是浅而平坦的，河水是清澈见底的，那时候在农村，谁家娶媳妇新娘子不非得要四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所以农人们也不必为征得大面积的宅基地发多少愁，更不会像现在一样为了垫宅基地而把河底的土如同开采宝藏一样挖得洞洞相连，大洞里套着小洞。那时候河旁的高坝上，槐树、柳树、杨树相间，一年四季，除了冬季，日日伴着美景、绿荫和鸟鸣，晴空、阳光、雨滴------，大自然的每一翕张总是会分娩出一幅幅浪漫动人的引人画卷。每逢槐花开的时节，香飘阵阵，调皮的孩子们也会丢了曾经的小性和无理，挽着我的手走在槐树底下，我的笑声便在这洁白剔透的童话世界里开花。那时候，槐花，往往是封闭的农村孩子作文里飘逸着的灵魂。它们把孩子的思绪和灵性打开，和着孩子们最初滋生在心底的那抹梦想，蜿蜒流淌出一个纯净的思想的伊甸园。夏季更是一个知性的季节，我经常一个人在深及小腿肚的小河里疾走，看从小腿肚向四外飞溅出去的白色水花，不顾及被母亲花了两个晚上才绣上一朵紫花的连衣裙被弄湿。那个时候，我平时积蓄在嗓子里的声音，终于大声地以河水为载体释放出来。平衡了一个懵懂的孩子向往陪伴的落寂的情怀。给一个中年人的童年回忆，注入了一抹隽永、一抹活泼以及一抹脆亮亮的飘向久远的声响。
一个生命诞生下来，就注定了成长的宿命。在经历了几十个春秋的成长以后，再一次停靠在人生一个小小的驿站回忆童年，童年便只是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晶莹童话了。童年里的每一滴泪，每一声笑，都成了比名贵珠宝还要珍贵许多倍的东西，它们时时发出旷古的悠扬的声响，回应着每一个疲惫艰辛的旅人。即便你想倾你全部家产，也不会买到童年里一滴晶莹的泪花。而承载着泪水和欢笑的童年，也成了每一个人分外珍爱的精神财富。成了疲惫中洗涤心灵的精神乐园。其实，童年的色彩都是金色的；童年的往事都是美的。童年，是氤氲心灵的最灵性的背景，所以，我想，对于一个值得你珍惜的人，你最好的做法，就是，牵着她或他的手，旅行你记忆中的剔透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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