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之梦

　　　　　　　　　　　　　　　　　　蝴蝶之梦

　　“我在那儿醒来。满天的黄土坠落，堆积成一片土丘，简直是一个辉煌的城堡。我知道那是一个异域的空间，或者它更像一个宫殿。”这个想法出现时，他在昏暗的午后，看到树木的枝杈间飞走一对黑色斑纹翅膀的蝴蝶。傍晚来临，渐渐大起来的风中，树叶飘落，云彩飞得更低。金黄的叶片以残败的身姿旋舞，四周模糊，一群鸟低沉的鸣叫，惊声、尖锐。

　　他看见那个女孩子坐在一棵树上。她大概喜欢上树，想离开地面远一点，那样，她可以看得见高远的天空。其实，远处已不远，像靠近着他的居所。后来，那个孩子爬到一个山顶，朝山下的房屋看。他想：那些摆成积木的样子的楼房中，有一间，住着他认识的那个人。

　　那一会，他觉得她像一个大人了。他悄悄地以无影之身站在她身后，看她在纸上画一个塔，塔前一块巨大的石头。她坐在雕刻着文字的墙体前面，面对前方微笑。笑脸圆润、光泽，脸上散发着幸福的油彩。她的眼前出现下午三点钟的光景，林间的路面，撒着温湿阳光的斑点。她的眼睛停留在记忆的某个地方，然后，她转身寻找什么，但看起来她是徒劳的。她大概想要画什么，而手里的笔却在了半空。此时，鸟的叫声愈发清晰，她好象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她名字。她到处张望，她做着种种的努力，但是她也不能将这些景象画到面前的纸上。她无可奈何，仍掉手里的笔，哭泣起来。

　　他听到自己内心在说：“神，你在那里？你会引领她到何处去？”天黑了很久，柳树的媚叶低垂在她的眼前。这是一个午后，她重新来到她来过的城市，她大概强烈地感觉到身体内的某些东西留在了这儿，任她怎么努力再也带不走了。从那个门里进来，她自语地说：“我又来了，放心不下这儿。”他想：究竟有什么能取代了她的存在，有什么能将记忆还原和再现？是谁让她呆过的地方变成了另外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尾随她的影子，跟着她走过红色的地毯，走到一扇门前，她停留着，他能感觉到她在想：一个暗影出现、消失，消失、出现。她多次转身，甚至以为那一刻她可以看到翩然飞过来的蝴蝶。最后确认这样的假象，强烈地牵动着她的心，她多么悲伤。夜里，或者白天听到音乐不断流淌，音符像一个人的手从心里勾勒着。“心中留存着往事和梦的人，他是幸福的”。他看到她内心缓慢流淌着一种巨大的哀愁。

　　他觉得那是一个诡异的空间，生死重生当中，他看到大海在黑暗中，沉了下去。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我一再看，在一遍遍地看标示着永不消失的画面，那路没有变、墙没有变、巨大的广告牌，被雨水冲洗过的色彩，藏着依稀的影像。这些复活的想法，一点点地钻到头脑里，在内心隐秘地呼唤着逝去的情节再次来临。他真实的活在这些影子后面。寻找着曾经出现的人。现在他看到，她也在想：那个人在远方，从这影子里消失了。仿佛从这个世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四月的花落下，没人能阻止，车带着她的人奔跑，没人能阻止。” 　　仿佛一闭眼，就回到了春暖花开。之后，他看到她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到了玫瑰花瓣散落的水池。神秘的景象牵引着，她进入一片芳香的水域。眼睛明亮地闪动，一股暖流震撼着内心，晶莹的液体从眼睛里流淌出来。红色的热流仿佛在她的血液里，潮起潮落，一片等待的汪洋发出喧响。她念叨着：“我说过来，我一定还会回来的。”也许她看到的是另一个世界了。回来找到它们，听听从这里流淌出来的音乐，它们朝着内心诉说的场景。他听到自己在说话：“我活在了那里，像一场生命的诞生，那些发源地曾经怎么将我从溺水的海滩救活。”

　　“活在小妖出没的夜里，我死而复生。”他说，“你看到我多少次生长了翅膀，多少次飞临这扇门边，我看着你进来出去，看你脸上的红光，像植物的鲜艳。我总觉得你的心上，青葱地生长着一丛丛浓绿的藤蔓，蝴蝶在上面盘旋、轻飞。或者，这就回到了铺着大理石的街面上，黑色的质地，金色的字在脚下流淌，小雨细细地落着，从那儿跑过去，一直跑到一个巨大的商场里，在那儿我购买日常生活的必需品。

　　“相爱的人，你们在那儿亲密的接吻，一次比一次长久……”有人在唱歌，这个画面，匆乎从面前掠过，再掠过……。他念叨着：“太阳升起的时候，那曾给我们慰藉的黑夜将离去。”而今，黑夜早已被灯火照亮。就像看着有人坐在天空月亮的一团阴影里，想象着，一对蝴蝶的翅膀，悄然煽动。我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飘动的阴云。”美国气象学家洛伦兹会说：一只蝴蝶在巴西扇动翅膀，有可能会在美国的德克萨斯引起一场龙卷风。他低语着：“一场风暴，曾经让她陷入一场灾难。她曾多少次害怕看到蝴蝶的翅膀，在天空煽动微风。在雷雨交加的夜晚，倒塌着房屋的响声，击碎了她的心里防线。”

　　那个该死的记忆。如果你甜蜜，你就将我杀死。在另外的地方，我再也找到一棵鲜艳的草，一株落满晶莹水滴的花，甚至包括我的身体，它已失去了功能。——原来，它只在记忆中才完好如初。他看到她在一个屋里到处散落着物品房间里坐着。蓝花的被褥，还有那些充溢着不肯消失的花露水味道。她熟悉的味道，却有些陌生。她好象很不舒服。打开的窗户外边，有人朝她看着，仿佛曝光了她的隐私。他自己也跟着紧张着。她似乎随时等待发现着什么。她想发现什么呢？他知道其实除了他的存在，她什么也发现不了。之前，清晰的物品上，现在留下了空气中暧昧的灰尘。

　　“平静，激烈，平静”。这仿佛一个宿命的规律。你们刚刚经历过的融入和消魂，带着颠覆现实荒芜的一种生机。也许更多的人会像她这样想：“如果它可能带来的结果是，他或她彼此将对方镶入自己的生命，那么，她宁愿不去计较结果。”他那么想象着，这一切，一如他潜藏在内心，不变的妄想。 　　黑夜降临，一对蝴蝶的翅膀消失在苍茫大气之中。在大自然中，他和她经历了四季，带着他们血肉相连的牵扯。当他们挣扎着试图改变命运，却逃不过背后翻云覆雨的手。这样看来，重要的不是一切在生长之后凋落和腐败的结果，唯一有价值的，是无数不同的过程。虽然带有宿命的成份，而对于他们，对于你我，却是独一无二的。

　　　　　　　　　　　　　　　　　　　　　　　200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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