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新人

[原创] 新人　　　　　　　　　　新人
　　　　　　　　　　　　 杨友泉

　　半夜醒来，借着月光映进来的微光，看到了身边睡着的一个人，他正均匀地呼吸着。大大的头颅，小小的肩膀，鼻吸紧一下慢一下，这是他一天唯一安静下来的姿态。他有点突然，好像是在梦中突然来到我的床上的。母亲叫他新人，他是撞到我生活中的，谁家的孩子？

　　他每处都新。洗澡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亲近他，给他洗头，从来没有一个每天都在长大的头颅，会离我如此近。他细嫩的肩膀，支持着他的大脑袋，却毫不吃力。他的屁股没有多少肉，却出奇的灵敏，突然就站起来了。爬山时我赶不上他细得可怜的小腿，他细细的手臂在下山时，我怀疑是他的趐膀，像螺旋浆一样转动着，带着他的身子，飞下山去。让我好奇的还有他的小鸡鸡，突然有一天，他管住了它，不在乱尿，他是怎样管住它的？我一样样欣赏着，心中充满好奇。

　　澡洗完后，我把衣服给他穿上，这个样子我还熟悉。但等他的身子暖和过来，他的脑袋里就蹦出了一连窜的新东西来。

　　新人说，爸爸，你说我们在地球上？ 　　是的。 　　地球是圆的？ 　　我说，是的。 　　为什么是圆的？ 　　我蠕动着的嘴皮子，上下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新人怕我蒙混过关：为什么是圆的？ 　　我能说什么呢?当然什么都不能说。因为他是新人。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地球是圆的。总有一天，他会不再问地球为什么是圆的。 　　那天，我们沿着环海路爬上团山。长满青苔的石径上，有蝴蝶飞来飞去，落在路边的小花上，有时也在石蛋上驻足。新人如履平川，一下就把我们拉下一大截，但是他很快停了下来，因为有个蜘蛛挡在面前。 　　蜘蛛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一个同事就专门找蜘蛛下酒，这位酒量很大的同事说起蜘蛛来，听得到他嘴里的哈拉子，他说那东西特香。他说一个东西真有一种味，别的什么也比不上。我边说边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是坐在石阶上休息。 　　他背起了他在育苗幼儿园学的文章。他一字一句地背着：我是男子汉。如果今天夜里突然起风，不要害怕，妈妈，我是家里的男子汉。我已经六岁了，我会举起长长的鞭子，把不听话的风赶到没有灯光的角落，让它罚站。 　　我说儿子，如果今天夜里突然爬进来一个蜘蛛，你敢不敢拿起鞭子。 　　没等我说完，儿子就几步从高处的石阶上跳下来，钻进我的怀里，紧紧抱着我，叮嘱我，不说蜘蛛好吗？提到蜘蛛我会做坏梦。
这真是个新人。我还能说什么。 　　越过一条流淌着溪流的深涧，再穿过一片小松林，在小松林里我们吃了一个苹果。再回到石径上，这时，儿子说要背一首古诗，我当然给予鼓励。儿子就背开了：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新人问什么是山行？我说我们现在在山中行走，就叫做山行。新人恍然大悟。 　　又问什么是石径？我说我们走的这条小路就是石径。他越问越起劲，我越答越开心。他又问白云，我用手指朝头顶一指。他看起了蓝天里的白云，看着看着就停了下来，蓝天太蓝了，白云太白了，我也看起了白云，我也停了下来，发现往日的白云从没有今天这样白。 　　我确认我回到了起点。这是一个十分遥远的起点。这个起点其实早就从我的生活逃走了，不是我的了。我是在新人的带领下走进这个崭新世界的，我歪歪斜斜异常轻松而又步履维艰地，开始重游。 [ 本帖最后由 杨友泉 于 2008-10-28 19:20 编辑 ] 新人,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