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白开水

　一瓶白开水 　　父母的床前始终摆放了一个印了荷花图案的暖水瓶和一个精致的瓷茶杯，暖水瓶里始终装满不冷不热的白开水。母亲每天更换新的白开水，这是她为父亲特别预备的。 　　父亲不打牌，不抽烟，吃饭穿衣不讲究，唯一的爱好是喝酒。父亲视酒如命，套用一句武侠小说的话说“人在酒在”。父亲从十八岁开始喝酒，如今已经六十有六，父亲喝了四十八年的酒，从来没有间断过，也从来没有厌烦过。 　　母亲不喜欢喝酒，她受不了酒的火辣辣的呛人味道。母亲爱干净，也不喜欢醉酒的人，嫌他们吐的满地都是污物，而且醉酒的人不讲道理，太可气。 　　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常喝酒的人，没有不醉的。父亲常喝酒，就无法避免地喝醉，也吐，也不讲道理。 　　有一次我问母亲：“父亲是这样的人，当初你为什么要嫁给他？”母亲笑了，说：“结婚前他伪装的好呗！”母亲说的很轻松，好像随随便便的一个“伪装”，就决定了不喜欢酒的她和另一个喝酒的男人共同度过一生。 　　刚结婚那阵，父亲喝酒喝的凶，母亲看了也生气，也劝过父亲，劝他别喝酒，或者少喝点，喝多了酒对身体不好。忠言逆耳，父亲年轻气盛，嫌母亲刚来就要管他，这还了得。他把母亲的劝告当作耳旁风，依旧是喝，而且赌气喝得酩酊大醉。 　　母亲先是和醉酒的父亲吵，吵不过就哭，哭过了，看着呕吐难受的父亲还是不放心，还要给父亲倒水，给父亲洗脸，捂着鼻子为父亲打扫醉酒后的“残局”。 　　次数多了，母亲渐渐明白了，父亲是故意的。父亲再喝酒时，母亲也不再劝他。母亲不劝了，父亲反而自己不好意思了，除了偶尔来了兴致，喝多点，平时也很少喝醉。 　　曾经有一次，父亲又喝醉了。我问母亲：“父亲整天都喝酒，你怎么能忍受他这么多年？”母亲非常严肃地说：“你错了，不是忍受，是接受。你父亲干建筑队，干的是力气活，喝点酒好解乏。除了喝酒，你父亲没有其他的不良嗜好。你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即使是喝醉的时候。你能说你父亲不优秀吗？儿子，如果你爱一个人，你就要快乐地爱他整个人，包括他的缺点！” 　　父亲喝酒有个习惯。喝完酒不像许多人那样骂街，而是回到家倒头就睡，睡上四五个小时，醒来后喝点白开水。 　　刚开始，母亲不知道父亲的习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常常会半夜喝水。如果父亲喝醉了，他就要母亲倒水。暖瓶里的水太热，凉的慢，母亲手忙脚乱。醉酒的父亲等得不耐烦，常常发脾气，埋怨母亲倒杯水还这么慢。母亲很委屈，想和父亲理论，父亲又不讲道理。没喝醉时，父亲不想惊动母亲，就自己起床，冬天冷冷呵呵的，父亲还要等暖瓶里的开水凉了才能喝。母亲醒了，看到被冻的哆哆嗦嗦的父亲也心疼的要命。 　　渐渐地，母亲摸索出了父亲喝白开水的习惯。她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解决的办法。母亲每天烧好水，凉到不冷不热，她尝完温度正合适，再装进暖水瓶里，放到床头，每当父亲喝完酒半夜要喝水时，母亲就会为父亲倒上一杯，父亲不需要等，就能喝到可口的白开水了。 　　一天能为一个人更换一瓶白开水，而且无怨无悔地坚持了四十多年，我想，这应该就是我们经常说的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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