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为食而亡”的鸽子

那只“为食而亡”的鸽子

　　鸽子，我小时候非常喜欢却又爱而难得的生灵，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它到底属于鸟类，还是属于动物，词典上一种解释是：善飞的鸟，品种很多，羽毛的颜色也多，主要以谷类为食；另一种说法则是：动物，和平友谊的象征。

　　且不论鸽子是鸟儿也好，动物也罢，只说有一种家鸽和人类伴居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其实，在人类的历史进程中，鸽子扮演过众多的角色，从神的象征到祭祀牺牲、信使、宠物、食物甚至是战争英雄，有的甚至受到了人类广泛的尊敬并被奉若神明。而留在我记忆深处的，则是隔壁村支书屋檐下那“咕咕咕”的鸽鸣，我常被这声音引诱得食之无味、眠而不香，曾不止一次问母亲：只隔了一道墙，这鸽子为什么就不能来我们家筑巢呢？母亲停下手中的针线，望着支书家新盖的堂屋，沉默良久，最终在我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问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支书家的屋子新，咱家的屋子破呗！这 “鹁鸽”（家乡人对鸽子的别称）是最势利眼的东西，它筑巢时首先看谁家的房子好，日子富裕，才会入住谁家，你没听三奶奶常骂你海爷长了双“鹁鸽眼”嘛！其实就是怨他嫌贫爱富呢！

　　不管母亲的话有没有科学依据，年少的我却从此对鸽子由爱生怨。因为，在我成长的岁月里，从没有鸽子入住我们的穷家簿檐，我也只能呆呆地看着屋脊上那几只用灰砖雕刻而成的假鸽子，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幻想着它会在某一天展翅飞翔……然而，没有。一直到我离开家乡，也从来没有福份和鸽子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更没机会和它伴居，望鸽兴叹的怅然就这样留在了我的乡村，我的童年。

　　直到若干年后的某天清晨，我不期然地与一只鸽子相遇。只是此时，人到中年的我有了足以盖新屋的能力，却流逝了赏鸽的闲情逸致，而骄傲的鸽子失去了自己的领地，却不容选择的被人关在了笼子里。面对此景此情，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在我内心深处隐秘地流淌，流出了一串及不厚道的音符：“哈哈，鸽子啊鸽子，你也有今天！”。

　　笼中的鸽子却不停地转动着脖子，用近乎乞求的眼光静静地看着我，就像人欲说还休的模样，娇滴滴的，甚至还带有几分妩媚。我猜想，如果它可以开口说话，它一定会告诉我嫌贫爱富那事儿早已是鸽子祖宗的老皇历了，与它们这些新出生长成的鸽子实在没有太大关系，接着它会求我照顾它或者把它从笼子中解救出来。可是，它什么也不会说，只是那样看着我，一直看到我心软，看到对其所有的怨恨霎时化成了一股云烟，与记忆中的不快一起飘飞消散。

　　　报着要解救它的心态，我躲开这只鸽子的目光，开始探询它的来历。得知是隔壁办公室的文艺干事根据节目需要从市场买来，演出时做放飞用的道具，我不禁暗暗为它高兴，原来它是别人花钱请来的“演员”，不光能向人类展示它的美丽，且角色完成后还可以自由飞翔，实为美差。直到此时，我也才仔细打量起这只被关在笼中的鸽子。与我家乡灰不溜秋的“鹁鸽”不同，这只鸽子周身雪白，惟独颈处一抹金黄，好像一个带了金项链的纯洁少女，透着让人难以言表的高贵与静美。猜测着它要参演的节目，想象着爱情故事中飞鸽传情的浪漫，我把它当成了一只信鸽。然而，遗撼得很，同事告诉我，这只是一只普通的“菜鸽”，买它时，它被养鸽人塞在一个很大的笼子里，初来这里时因为孤单、不适应，它曾拼命的往笼子上乱撞，试图逃脱笼养的宿命，可是，不能。一遍遍的撞击失败后，它便认了命，开始慢条斯理的啄起了食物，啄一会又走到笼子的另一头喝上几口水，吃饱喝足后，它则像个斗士一样一边警惕地看着人类，一边在小小方寸之间从容不迫悠闲踱步，很是惬意。

　　我却莫名其妙的为它难过。看它圈在笼中不得自由，我便期盼着还在排练的演出早点儿开始。

　　意想不到的是，随着节目的调整，这只鸽子参与的节目被整改掉，失去了出场机会，我不由对这只鸽子的命运担忧。试探着问同事如何处理？他半真半假的笑说：等忙过这阵子，就宰了它做成“炒乳鸽”或者喝“鸽子汤”。我心里一惊，忙替鸽子求情，却被同事一句“不杀怎么办？要不你弄家养着去？”，搞得哑口无言，仿佛儿子小时候养鸟儿时，一进家门从凉台上飘过来的阵阵腥臭，又钻进了鼻孔。

　　无奈复无奈中，同事忙演出，鸽子被遗弃在走廊里，暂且由女同事喂米喂水，我则在忐忑不安中出差远行，身在异地时夜里做梦还梦见鸽子被杀，我被急醒。果不其然，几日后回去上班，只见鸽去笼空，便以抱怨的口气询问同事：你们真把那鸽子吃了？同事摇头说：我们也没那么狠，趁小帅哥儿演出没回来，我们偷偷将鸽子放飞了。可那鸽子很笨，站在手心里很久很久却不敢飞，看着它好不容易有气无力终于飞走的样子，又担心它已经被圈养得失去了生存能力。

　　晚上散步时，果见它又飞回了当初被放飞的窗台，寻寻觅觅。不知是寻关住其身的笼子，或是找笼子里现成的食物？同事怕它饿着，急忙去办公室把笼子拿到窗台上，并打开了口，好方便它进去吃食。谁知，它一次找不到食物便没再回头，最后却循着饭菜的香味儿飞进了“招待所”的大院，被一帮厨师逮了个正着。

　　悲哉！鸽子进了厨师的视线，结果就可想而知了……最终“为食而亡”啊！可怜的鸽子。

　　听了同事的感慨，一心想解救它的我，却没有过分地为鸽子的死而难过，只是由此联想种种。想到当下纷繁的世相，想到有些“有奶便是娘”的人类，想到日日恶化的气候与环境……我把自己吓了一跳，不禁恐惧地感叹：却原来，环境不光能塑造人、培育人、改变人，还可以改写一切！就像这本来在自然界自由自在生活着的生灵，一旦被人类关起来圈养，就只会接受嗟来之食而渐渐丧失了生活能力。

　　不知道若干年后，为了金钱和利益无所不用其极，把地球开发利用得千疮百孔的地球人将何去何从？

[ 本帖最后由 石丁香 于 2009-7-5 00:1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