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柴禾

拾柴禾
季大相


在缺粮少草的大集体年月，拾柴禾是孩子们常干的一件事。

那时，一草一木都归集体所有，轻易触碰不得。只有生产队给各户分草时，孩子们才能无拘无束的将竹筢顺地拖，竞相争抢着搂草。同样是拖筢搂草，结果却大不一样。有的人竹筢拖得“嚓嚓”响，筢指上乃光溜溜的不沾草；有的人拖着竹筢晃悠晃悠的，草秸却密匝匝的爬满筢指，犹如纺织篱笆般厚实，沉甸甸的，用手扒下，收获的喜悦立时写满脸颊，尚未炫耀，小伙伴已围拢成一圈讨教其中的秘诀。其实，大人们“刹”担子都很在行，几十户人家挑草走过，撒落下的草秸稀疏得可以数出来。大多数孩子搂的草，仅仅够盖住篮底而已。一次，我破天荒的搂了满篮头子稻草，赢得一连串夸赞声。引以为豪的是，自此有了与筢草高手交流经验的资本。

冬腊月里，刚刮过大风，我们一群孩子就每人拎只篮子，到路上去捡拾被风刮折的柳树、杨树等树木的枯枝。在平常，如果谁敢轻易偷爬上树扳树枝，若被生产队干部发现后，除没收“赃”物外，还要倒扣家长的工分，原因是扳枯枝会损伤其它枝干，影响树木正常生长。这一招真的挺管用，眼睁睁的看着枯枝歪斜在树干上，可就是无人去把它折下来，各人心头都打着小算盘：再刮风时，这根树枝肯定折落，我要先来把它抢到手。

拾柴禾，我曾因捣蛋而挨过父亲的揍。那次，我们几个小伙伴去中心路捡拾枯树枝，动作稍缓，我落到了最后。前面的伙伴争抢着挑大枝捡拾，无奈，我只好捡拾他们漏过的小旁枝。返回时，我的“战利品”理所当然的排在末位，勉强苫平篮底，左顾右看一比较，情绪沮丧。无意中一仰头，发现一棵杨树的枝丫上搭着个喜鹊窝，心念一转，快步走近树旁，双手搂抱住树干，“噌噌……”几个回合就爬到鹊窝边，“啪、啪”手伸过去的瞬间，2只花喜鹊从巢里飞出，围着树干盘旋。我却毫不悯惜，双手无情的扯拉着鹊窝，片刻工夫，鹊窝上的枯枝便被拆落殆尽。待我滑落下地，2只喜鹊飞回到搭载窝巢的枝干上，上蹿下跳，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那架势，仿佛在示威。我若无其事的把枯枝捡拾进篮里，“哼吱、哼吱”的歪斜着身子往回拎，走到家门前路口时，看见父亲正在喂猪，“哼呀，哼呀”我声音夸张的变大起来。父亲闻声抬头，见状，快步迎上前接过我的篮子，目光往篮里一扫，脸色立时由晴转阴，吼道：“你拆喜鹊窝了！”

“叭”我刚欲辩解，一巴掌已掴到脸上，火辣辣的痛。“混帐，哪个让你去拆鹊窝了？你也知道天冷往被窝里钻。”“哇”我委屈的嚎哭起来。“自己跪桥口去，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捣蛋！”父亲毫不理会。

原本想讨父亲的一番夸奖，殊不料，却由此挨了记忆中的第一顿揍。

冬腊月天，我们几个伙伴相约到稻茬田里拨稻根。稻茬田的泥土经低温一冻，透酥手抓秸秆，轻轻一提，稻根破土而出，再轻轻一抖，根须干干净净的裸露出来。拨一篮头稻根的用场，能抵得上几篮头草的份量。拨稻根也是生产队明令禁止的一项内容，说稻根腐烂就是地里的肥料。所以，每次拨稻根时，都派一个人站在路头放哨（最后每人分些稻根给他），发现生产队干部过来时，撮着嘴唇吹声口哨，我们闻警迅速的撤离隐蔽到田头的小沟里，猫着腰，屏住呼吸，像电影《地道战》中人们与鬼子捉迷藏的镜头。待生产队干部走后，我们又像“彻地鼠”一样冒出来，直到拨满一篮头稻根，几个人才偷着乐的溜回家。

拾柴禾卖钱，则是1983年以后的事。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农户的收入显著增长，消费水平逐步提高，经商的也随之生意兴隆。单拿油条、烧饼店来说，大人上街总会捎带2根油条或烧饼回去给孩子打打牙祭。那时，油条、烧饼店的火炉从旱烧到晚而不熄灭，愁得老板手数钞票直呼唤：“太累了”。火炉是以烧木柴为主，生意红火，木柴自然也就紧缺起来了。于是，我们一群读小学的小伙伴便开始捡拾柴禾卖，一斤木柴5分钱，一天能赚3—5毛钱，现在看来，这是笔少得可怜的收入。那时候，一枝铅笔3分钱，一个写字本8分钱，一枝质量不错的钢笔也就1元钱左右。捡拾柴禾，不但能自己解决学习用品的支出，而且还能帮助家里购买些油、盐之类的日常用品，算得上是笔不菲的收入。

一次，我和阿锁正在小浔河的堆坡边捡拾枯树枝。突然，庄上本家的一位堂大叔气势汹汹的赶来，夺过我俩的竹篮翻个底朝天，脚一跺踩成稀巴烂。“哇……”阿锁被这变故吓得大哭起来。我却不依不饶的冲他吼道：“这堆也不是你家的，你凭什么把我们篮子踩坏。你赔。”“嘴还凶，我家笆园卖了多少钱？拿出来。”一语道破玄机，大叔家插篱笆的树枝被拾柴禾的孩子拔卖掉，他不分清红皂白的怪罪到我们头上。

后来，大叔找到烧饼店，查出了拔他家篱笆的原“凶”，狠狠训斥一顿后，又特意买了2只新竹篮，分别送到我和阿锁家，真诚的赔礼道歉，洗刷了我们所蒙受的不白之冤。

版权声明


[ 本帖最后由 季大相 于 2009-6-25 08:1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