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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自来水流动的深情

2020-09-24抒情散文深秋的红高粱
今年清明节,天空仍如往年一样,从晨光熹微便开始飘雨,淅淅沥沥的雨撒向大地。到处都是一片雾色迷蒙。门前的金沙江全然不见,只是一片雾的海洋。山中偶尔传来鸟的鸣叫,和着雄鸡的啼叫,却无法打破晨的宁静。宁静的世界,万物都停止了呼吸,呼吸停止了,思绪



今年清明节,天空仍如往年一样,从晨光熹微便开始飘雨,淅淅沥沥的雨撒向大地。到处都是一片雾色迷蒙。门前的金沙江全然不见,只是一片雾的海洋。山中偶尔传来鸟的鸣叫,和着雄鸡的啼叫,却无法打破晨的宁静。宁静的世界,万物都停止了呼吸,呼吸停止了,思绪也凝固了。渐渐,时间随着雾走进山的宫殿,山开始出现她神秘的面容。金沙江也回来了,一如既往地奔腾;雨却在此时悄无音讯,山川河流都湿漉漉的,连林中鸟的叫声都含着暮春湿润的气息。整个世界在同一种色彩中,宁静。

同家人吃过饭,准备好上坟的祭祀的东西,我却突然想起一个朋友——王顺华,我告诉家人想去看看这位朋友,便独自上路了。

中午时刻,赶到王顺华家,房屋依旧破烂,门关着,狗狂吠,鸡在院坝里似乎很专注却又漫无目的地走动。从王顺华离开人世到现在这四年间,我一直没有来过,其实以前也只来过一次。我喊了几声,没有人回答,而他家又是独自坐落在这个山头。我站在门前等,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却无人回来。这两个小时,心中思绪万千,却根本理不出一个头绪来。看着远处明亮的山和天空 ,我在放在他家门口的礼品袋中写了一张纸条,走了几步转回身又拿出来,握在手里。我回头望望他家的房屋,同它默默打个招呼,往回家走来。在中途,那次同他回家时在一起坐过的一个大石头上,我坐了下来,叹息了一声,抽出仅有的八支烟,全部为他点上,放在岩石边缘,看着蓝色的烟从宁静空间上升,上升,化成了蓝天。思绪也就在蓝天中放映出来。

王顺华是我高中时认识的朋友,同坐了三年的时光。他个子矮小,黝黑的面孔,身体强壮却不善于言谈,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像一弯清泉,中间住着永不休眠的精灵。他性格温和,经常是一副笑脸,和谁都合得来,但是大家似乎都不怎么记得他。也许他多年以后的意外死亡才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曾经和他还是同学。他平时和同学们说话不多,偶尔几句,很实在,但是城市里长大的同学是不知道他说的话中的深刻含义。我和他坐在一起是我特别喜欢看小说,而他刚来时就走到我躲避的港湾——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开始的许多时候,都只是彼此互望一眼,就好象知道了想要说什么一样,很有默契。就这样我和他做成了好朋友,也让我知道了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神奇的东西。他很聪明,学习很好,不做作,但是还是不怎么受班上占了大多数份额的城市同学的欢迎,因为老师在表扬他的同时,是会用我们这些好玩的学生作衬托。高二那年下学期,快放假的时候,天气很热,比往年都厉害的多。我经常在他身边抱怨天气,他就约我去他家玩,还约了三个男生。一路上,他的话相当多,比平时多了很多,心情也好,我们很多时候都是听他讲,也一同大声地唱歌。走到中途,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他说离他家不远了。说实在的,我都很后悔来了,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路,加上天气很热。我肯定那几个也和我差不多,只要望一眼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了,但是看到王顺华开心的样子,我们都没有说什么。当他说在此石头上休息一会儿,并且说离他家不远了,我们都一下子就坐在那滚烫的石头上 。他说他以前经常到这块石头上来,看远方天空和那只能感受的天空下的城市,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顺利地冲出去,寻找他和父亲生命中渴望的灵魂 。关于他的父亲,王顺华曾经告诉我一些:父亲以前特别爱读书,但是家里根本没有钱给他读书,回到农村,也就是一辈子的农民,话从那以后就少了很多。他父亲渴望知识,从学校回来一直都有看书的习惯,也就这样影响着王顺华。到他家时已接近黄昏,浑圆的太阳在山峰尖挂着,笑嘻嘻的,到处都是粉红色的笑脸,山村的宁静让我们心奋不已。他家只有父母,爷爷,还有一个没有出嫁的姐姐。他家用很朴素却相当有味的农家菜和腊肉招待了我们。夜晚,他母亲说洗澡水已经烧好,他家虽说在深山,但是夜晚还是有点热,不过比起城里来是怎么都好多了。大家站在院子里一起洗的,夏天的热水冲在身上很去汗,但是不退热。我们当中有人提议说用冷水来冲冲,就叫王顺华去提水。他的母亲听见了,刚说了一句话,就被他的父亲就打断,叫王顺华给我们提出来。我们四个就围着一桶水,用大葫芦挖的瓢来舀水冲,山中的水很凉快。就这样,我们冲完了一桶就叫王顺华给我们去提。我们边冲边高声地唱歌,直到王顺华告诉我们说水缸里没有水了,才扫兴地穿上衣服。当晚,我们四个挤在他家楼上的地板上,心奋地谈了好久才睡去,其他人都熟睡了,我听见楼下他父母在小声地说着什么,好象是和我们几个有关的,他的母亲情绪有点激动,他的父亲一直在好言相劝。第二天清早,太阳比我们起得还要早。我们都是王顺华喊起来的,说吃早饭了。我们吃过早饭,看着天上吊着那个火球,心里火辣辣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就想早点回校,王顺华却叫我们先走,他在家里还有一点事情。我们跟他家人告别后就赶紧跑了,是同时间同温度赛跑。我回家去,等到晚自习的时候才到学校里去,到教室一看,王顺华却没有来,他平时从没有这种事情发生的。星期天的晚自习,老师要开会,我们大家都在忙自己的或者玩自己的,对谁没有来倒很无所谓。晚自习后,我去宿舍看看他是否来了。和住校的同学到宿舍时,他也刚到。看见他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问他怎么去了。他笑笑说:“没什么,家里有点忙,来迟了。”这时,班主任来查寝室,看见王顺华还在笑,没有问什么,就狠狠批评了他几句。他笑笑,低着头,等老师走时,他还礼貌性地给老师鞠躬,这可是我们很多学生都做不到的,我们都一致认为,只要是老师骂了我们就不会不记他的仇,至少也要在背后骂上几句。他给我们说他想睡觉了,我也就回家去。后来,我在他的影响下也少看小说了,用了许多时间在学习上。高中毕业,他考上了南京林业大学,我只考上昭通师范专科学校。相隔很远,偶尔也通信。我记得刚开学不久,他给我来信,中间有一段是这样说:“我呆的这个学校很好,到处都是自来水,我平时没有事情做的时候就坐在一个水龙头旁,有时也想把那白花花的水放出来,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够这样做,因为中国水资源太少了。”我回信问他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和做法。他来信很轻松地告诉了我关于他家的情况,他说他们家后面有一口上百年的井,水量不是很大,但是水质很好,他们一家人是用不完的,并且水直接就到家里。后来水被他家下面不远处的一口煤井给挖穿,他家就去一公里外的另一个山头挑了十多年的水了。他说我们那次去他家冲澡用的水是他母亲带病挑了好几天的。他等我们走后就去挑水,一直挑到天黑也没有挑满,是父亲夺过他的桶将他追到学校里去的。他说他伟大的父亲教会了他很多东西,教会了他怎么样去做人……我读完信,泪流满面,我联想到他的笑脸,他给我的帮助,他温和的语言,那是他父亲的影子,那时最珍贵的精神继承。后来,我写去一大堆客套话和歉疚的话;他回信根本就没有提了,又换上一个更轻松的话题。假期里,我都回家,但是他一直没有回来,在南京城市里打工。大三那年,我要毕业了,我打电话问他的情况,我说我要回去考试,家乡在招教师。他说他不知道,要等明年毕业再说,不过多数都要留在城市里,因为他父亲给他说男儿志在四方。但是没有过几天,一个朋友告诉我说他死了——突发性的心绞痛引起猝死。我无法相信,打电话去却被证实。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哭过,也对生命绝望过,但是他还是走了,永远地走了。我经常翻看和他的通信,回忆他的音容笑貌,经常都在一种悲伤之中。我时常提起电话想给他说点什么,然后在泪水中放下电话;上网的时候,我总习惯性地给他发上一两句,可也是……我不知道他的家人是怎样去面对的,他们能承受吗?他们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吗?毕业后,我没有回家乡,我也不想回去——男儿有志在四方,我就到昆明去找了一份工作。可是我一直在一种我也说不清的悲伤中生活,很多夜晚都是一个人看远方的天空和天空下的乡村——他呆的地方,还好吗?我一直希望奇迹出现——某天在某个街道拐弯处一转身就突然遇到他,可这只能是一个不眠的梦。今年清明节前五天的时候,我七十八岁的婆婆死了,我回来呆一周,在家忙了几天却没有想起他。直到清明节,要去为祖宗上坟,我才想起这个朋友。来到他家,却没有看到他的家人,也没有看到他魂灵住的地方。

但愿他能安息。




[ 本帖最后由 深秋的红高粱 于 2009-6-18 00:2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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