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谁呼唤
2020-09-16抒情散文青衫子
老王在院子里种了两棵树,一棵杏树,一棵桃树。四年前,单位修建,院内地面硬化,墙边种了些法桐,树下用条石砌成方形,土壤裸露,长有杂草。有树有草,本属自然,在看门的老王眼里,小方池子里也是地,长草浪费,得种些什么。草被除掉,代之以菜,有菠菜、小
老王在院子里种了两棵树,一棵杏树,一棵桃树。 四年前,单位修建,院内地面硬化,墙边种了些法桐,树下用条石砌成方形,土壤裸露,长有杂草。有树有草,本属自然,在看门的老王眼里,小方池子里也是地,长草浪费,得种些什么。草被除掉,代之以菜,有菠菜、小油菜、油麦、青蒜等等,没见施肥喷药,有浇水。菜长势不错,有一池菠菜结了种籽,方寸之间,见证了荣枯轮回。 偶然发现了杏树,最开始只有杏树,没有桃树。以为是老王从别处移来的,问后才知道,原来是他亲手种下的,更神奇的是种的杏核桃核。由杏核长出杏苗是一个谜样的过程,头脑中一些相关图片杂然涌起。 麦黄杏熟,街上有卖的,个头大,色黄,软软的,水洗过后用手掰开,一口一半,好吃。可惜怕倒牙,不敢多吃。想想小时候对杏的喜慕,非一个馋字可以言尽。吃过杏之后玩儿攒杏核,胜负之间童真尽显。 吃玩儿之余,一直渴望能种一棵杏树,长在自家院里。中奖般偶然从麦田间寻到一棵小杏苗,小心挖出来,种到院子里,四周用砖砌成笼形,防禽畜祸害,定时浇水,盼着有一天长大,结出青杏,可惜一直未能如愿。那份遗憾一直在,如一粒隐形种籽,看不到行迹,却悄然酝酿。 凡种籽皆有能量。受其驱使,对杏树一直青眼有加。如此,医院西南边那片小杏林自然入眼。繁花如髻不必细说,单是那青杏满枝头的场景便足以让人留连,更不要说,还有一位长发飘飘身材修长的女子几乎每天从树下经过。一天一天,一次一次,电影一般,在心里留下印记。后来,那片杏林不见了,连同那位女子。转念一想,若以此为基点无限延去,有无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惜,人还是习惯于目前,似乎这样才真实。作为目前的参照之一,小区楼前的那棵小杏树毫无悬念地进入视野,引起注意。它那么矮小,却长得很开,掩映于周边高大树木之间,这并不妨碍它春来花发,结出一颗颗青杏来。可是今年自己对它有些忽略了,它的花开果成,并未引起自己如初的注意。心下冒出一句,久违了。 离那棵杏树不远,石榴树开花了,火红明艳。在它面前,人成了好色之徒,不由自主地看上几眼。想着在读者论坛时候,还写过一篇类似题材的文章。后来论坛没了,那些字也跟着没了,连同一些人也少了联系。若以遗憾论,那也算是种籽之一吧。 人是个奇怪的动物,习惯于种种在,似乎这样才是真实。反之,则不尽惶恐。或许,这便是所谓无明吧。有些事有些经历像梯子,一节一阶,无法逾越。 作为种种在的一部分,小区楼旁的桃树进入眼帘,花儿自然开过,也像是被忽略了,现在引起注意的是青红的桃子。个头不大,可能是观赏桃,依然有人摘,一段枝杈被掰断,耷拉下来,像是一种控诉。 封闭的小区西门终于开了。之前封门是因为疫情,后来美食街搞雨污分流建设,整条街都封了。围挡与楼房之间留一条一米宽的小路,供行人通过,极显闭塞。如今围挡拆除,路重新铺过,两边的商铺门店露出真容,让人大大出了口气。 街旁仍然盖有防尘布,显见得工程未彻底完工,所谓瑕不掩瑜,这依然挡不住人们的热情。卖早点的解放了,头一天早上,耿记肉夹馍老板特意告诉我说,明天来吧,成本销售,都是老顾客了。斜对过另一家早餐点,炸油条的器具移到门外,有随买随吃的,有买了带走的。人行道上摆了小方桌,大人孩子坐下来,豆浆、小米粥、老豆腐,油条、包子、馅饼,萝卜黄瓜小咸菜,活色生香间,街道生动起来。这才是生活。 晨练的人来来往往,跑步的,走路的,弯腰的,踢腿的,极平常的一天,极平常的一幕,让人容易忽略。 手机里传来音乐,随机的,是一档时光栏目,这个时候显示的是时光早安。喜欢这个名字,有一搭无一搭地听那些随机响起的音乐,歌词里有一句,你的拥抱并不代表一切美好,然后另一首里有一句,向谁呼唤,再一首音乐无歌词,是大提琴演奏的《殇》。以前听的多是民谣类,与时光早安这个名字更贴切些。一时间心中涌出好多,模糊得不足以与人语,散乱得不知与谁说。 绿灯亮起,一些图片被抛至脑后,一些意识随数字涌动,还有一些,如相反方向红灯前的车辆一般,静静停下来,等待前行的信号。如此循环,像变化无由的云朵。 倏忽而过。也是这个路口,那一日,按照嘱咐,逢桥和路口撒下黄裱纸,将父亲遗体送往殡仪馆,耳边响起的是哀乐,而非现在的时光早安。父亲走了89天了,与之有关的一切变得有些遥远,像是于杏花桃花开放的疏忽略过。 有时候迎着阳光走,会有一闪念,自己活着,真切地活着,一步一步走路式地活着,地砖上偶尔闪烁的光亮可以作证,那个跑起来马尾一晃一晃的女子可以作证,还有好多,沉默的法桐,陈旧的路面,不必冠上任何形容词的周边一切。 比如,那片园子,那些打碗碗花儿。那片园子依旧在,那些打碗碗花儿依旧开。看着那些花儿,心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耳边传来的一声声吟唱,不知哪一句会让自己瞬间泪眼。 习惯一个人走,似乎这样才是自由的。喜欢处于陌生中,似乎这时候才是自己,而不用顾及太多。想起那次赶往天津的夜间火车上,一个人站着,手扶椅背,看着窗外,然后,某一瞬,眼泪悄然而下,周围嘈杂如海。 在园子里发现一棵芙蓉树,应该以前就在,却没注意过。现在它开花儿了,粉然云冠,像一个忘记隐去身形的梦,就那么安静地矗立在阳光之下。 想起前几日傍晚看见的那片葵花海,花冠一律东向,很谦卑的模样,似乎是在等待太阳,或是向谁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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