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窗风雨

一窗风雨
武志强

　　清晨，打开一扇窗儿，面山，也面水。首先进来的是风，风是清风，清风从山那边来，从清清的水面上来，带着一股湿润的气息。我望过了山，望过了水，又顺着风的方向，去望那一面青天，感觉那就是自己曾经的渴望，只是后来消融了，那份渴望不再了。现在有风，风里有梦，那梦在五月的绿荫之下，又漂浮在一片浩淼的水面之上，停留在我的窗外，静静地与我对视着。
　　风在吹拂着我的脸面，在撩起我的衣襟，像要对我诉说什么。我知道，风来的时候，雨也要来了。风把云吹来，雨就在云的后面，我站在敞开的窗前，迎接着风和雨。我仿佛已经看见云里面那正在凝结的一滴一滴的雨了，那些雨珠儿聚集在一起，就成为了雨的海洋，它们在风里快乐着。我好像听见雨珠儿在说话，它们急于落下来呢。
　　守着窗儿，守着一窗风雨，守着我的心思。我在等着一场雨来，雨来的时候，我想给雨唱一首歌，我试着张开嘴唇练习一下，却发不出声来，我不知道第一句该唱什么。我是想表达对雨来的欢喜之情，雨会落在我的窗前，形成一道雨帘，那细细密密的雨帘。记得有一次在路上，在路上的泥泞中，乌云笼罩了天空，大地变得昏暗，我一个人走着，雨就下来了，我没有躲避，我让雨落下来，落在我的头发上，落在我的衣服上，落在我的脸面上，那种清凉的雨的滋味让我喜欢。雨在不停地落下来，我的前面是雨，我的后面是雨，我的左边是雨，我的右边是雨，我的头顶上还是雨。雨淋湿了我，从我身上流下来，但它浇不熄我生命中的一份激情，我那颗心还在热热地跳动着。
　　现在，守一窗风雨，守一窗风雨的心思，我就知道自己已经不年青了，不再是少年气盛，心思上有了皱纹，能让雨水流过了。每一场雨来，在感觉生命清凉的同时，也让自己有了一分衰老。此刻，雨还没有来，那雨还在我的意念中飘舞，但雨就要来了，因为风在吹着，风在把阴云压下来，压到对面的山顶上，压到那一方水面上，只是水显得更清澈了，在岸边涌起的浪花是雪白的，明亮的，像是开出的一朵朵花儿。那些水花让我看了好久，它们向四方消散了，又重新被风扬起来。我知道风在以水激浪，拍打着岸边。我能听到那水涛的声响，就像一只翅膀昨夜里拍打了我的梦境。我在梦中看见了一大片的水，清亮的水，就是我现在面对的窗前的水啊。
　　我喜欢水，喜欢梦，梦如水，而雨是水的先驱，我把我的目光向云端追索，就能看到那天空深处阴云里无边的雨水，那是水的汪洋。但是我又想，云端的雨是流浪的水，流浪的水厌倦之后是要回家的，雨不能不想家，雨的家在地上，那就是大地之水，像一面面明镜，是湖泊，是河流，是江水，是海洋，照亮大地，也照亮了天空。
　　风云际会，雨就要来了，我的心思在翻滚中，思想那远方的雨。站在窗前，我能看见那些树的叶子在动，在风中波涛起伏一般的树梢在动，每一次起伏，都能发出一道明亮的光线，那些树连绵起伏，一直到山顶，那树荫可以遮盖天空。它们知道雨就要来了，他们是以这样的姿势在欢迎雨的到来吗？距离远了些，我无法判断那是些什么树，但凭经验，我知道大部分是松树，也间杂了一些加拿大杨树，杨树的叶子的亮光主要闪现在一条盘山公路的两旁。在风声中，我能听到阵阵松涛，也能听到那些杨树叶子的拍打声。我喜欢这些树，个个都挺拔峭立，向上生长。因为这些树，远山多么辽阔，大地多么美好。
　
　　现在我敞开了窗户，让风进来，让风把树叶子的声响带进来，这样，即使我躺在床上，我也能听到外面的风声、树叶声，雨来的时候，我也能听到雨声。好几次我伴着雨声做梦，做的都是好梦，醒来嘴角都挂着惬意的笑，就是那种一个男孩子害羞时的笑。这些笑或许只有我自己能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笑，这样满足，这样快慰。虽然我早已过了一个男孩的年龄，但是这种梦境里秘密的喜悦还是一直留存着。
　　我守望在窗前，守着我的风，我的雨，守着这一窗风雨，无限江山。风是雨的使者，雨就跟在风的后面，我知道那些雨珠儿已经上路了，只是路途尚远，还没有到达我的窗前，我在这样一个等待的过程中，生命有了一种归宿感。要知道不久以前，我就像一个迷失在一片昏暗森林的人，找不到出路。我迷失了，祈求着引导者。风最先为我而来，风在天地之间涤荡着一切，为雨的到来开路。
　　为这雨的到来，我想喊出声来，我想到一匹荒野里狼的嚎叫，但我不是狼，狼的叫声也未必就出自绝望，至少在此时狼的形象鼓舞了我。某种内在的渴望就像一匹狼的呼叫那样在心头撞击着我。我用双手合成喇叭状，张开嘴，用力地，“啊——啊——啊——”我喊出了声，这是我自己的声音，我多么兴奋啊，身上充满了勇气，我继续“啊——啊——啊——”地朝着那山那水那树那天空喊着，声音在激荡着，回旋着，我听到了回音。风把这“啊——啊——啊——”的回音清晰地送到我耳里，我顿时得到了鼓舞，内心里充满了一种力量，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
　　来吧，雨，你快下来吧，我等着你，等着你来为我窗前织一到雨帘，等着你来浇淋我。风啊，你也吹着我吧，这是带了雨意的风，风里有雨的讯息。风雨之中，一动不动的那不是雕塑，那是山，高高的山。我希望自己能有这样的胸襟，拥得一窗风和雨。
　　风雨过后，就会有绚丽的彩虹。


武志强
[ 本帖最后由 wzq3316 于 2009-5-28 16:3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