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老家

快乐老家 一生难免会碰到许多第一次。比如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接吻；再比如，第一次上大学；第一次去某个地方。还有不高兴的第一次；比如第一次被拒绝；第一次感受失落。有高兴就会有痛苦，有经历就会有回忆。许许多多的事都是从不起眼的第一次开始，在摇摇晃晃中开始了遥远的征程。 第一次失败；第一次下岗；第一次从头开始。其实，下岗也是下海，领不了工资，但是学会了做生意。于是第一次摆地摊，第一次开始斤斤计较。肯定是第一次，可能还有些不好意思。害怕张口讨价还价，害怕碰上熟人。三五块钱的生意，会让人笑话。但是肚子要紧，可能也是第一次放下架子，第一次为钱着急。慢慢地脸皮也就么没那么重要了。 再后来，攒一点钱，凑一点钱，又开了个小店铺。也算是第一次，什么都不会，自个儿琢磨，小心经营。店铺的学问大了，货比三家，和气生财。可能运气好，天时地利人和，都被占了去。生意火了，又是第一次尝到了甜头。 路越走越宽，朋友越来越多，信息时代，大家互惠互利。有人便开始介绍一些小工程，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大家合伙集资一起干。可能是运气太好了，又成功了。 财多路广，事情越来越多。各种应酬，交际，宴会。开始忙不过来了。有时候钱多了也是一种负担。钱越多，危险越大，第一次反目成仇，第一次水火不容。人不怕肌肉累，就怕心累。心累了，连呼吸都没有力气。 第一次想放弃，想逃避一切，回到最初的地方去。哭是那么单纯，笑是那么天真。真想找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像第一次来到人世，重新开始。 我们第一次买了汽车，跟妻子结婚以来，一直没有回过河南老家。趁着这次机会，第一次去一次。本来有高速，觉得直来直去没意思，我们还是走国道吧。头一天，妻子就做好了准备，煮了一锅的鸡蛋。各种小零食，车座里塞的满满的。女儿刚上幼儿园，也没什么请假不请假的事。第一次带着她去看姥姥，她跟我一样兴奋。 天不亮就启程了，月亮挂在天上。四周静的出奇。路上只有我们，车灯照出一条长长的路，我们像水一样，向河南奔去。 等天亮的时候，已经到潼关了。在潼关县城转来转去终于找到那条驶出秦川的路，回头看看山顶上的潼关老城，真是威风， 踏上河南的土地了，第一个出现在眼前的地方是豫灵。一个小镇，因为这里出产黄金，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到处都是矿砂，黑乎乎的一大片，难道那里面就有黄灿灿的金子，真叫人不可思议。 继续往前，便是灵宝，这里也是一个老矿区，煤，铁，金，什么都有。在富丽堂皇的高楼里，生活着幸福的人们。 中午肚子饿了，这是我第一次吃河南人民的粮食。吃的很朴素，肉汤泡馍。汤是羊肉汤，肉是羊肉，分量还可以。馍有两种，一种小麦粉做的，一种玉米粉做的。我第一次吃这种泡馍，便要了从来没有吃过的玉米面馍，主要是想尝个新鲜。泡在碗里有点后悔，玉米面做的馍馍，吃起来有些酸。我是实话实说，真的不怎么样。但第一次的新鲜感还是让人觉得有意思，好吃不好吃我都吃个精光。看妻子倒很满足，似乎正在回味那远去的滋味。女儿也是一口没吃，怎么劝也不答应。算了，她心里惦记着车上的零食呢！ 继续走吧！过了灵宝，就是洛阳了。妻子的老家在洛宁县，一路上，妻子总说她们老家如何如何穷。那种穷我想象不到。车开始在山路上穿梭，路边的房子越来越破了。 中国有很多地方，有的地方山美水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也有不养人的穷地方，我觉得洛宁县就属于这一种。山上也长树，但成不了材，那种丘陵一样的土包子占去了大量的耕地，山坡上撒下的种子，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我渐渐地对这样的地方感到失望，那种初次相遇的惊喜变成了忧郁。本来不快乐，现在又多了一个不快乐。想着要是到达目的地可能还会有另一个更大的不快乐，真想回头算了。妻子却兴奋异常，每经过一个地方，就滔滔不绝地给我讲她所熟悉的故事，好像几十年来并没有离开过。她十几岁投亲靠友来到我的城市，千载难逢跟我相遇在了一起。说是缘分，说是千年修炼，怎么说什么都不过分。反正她高兴，我就高兴，她要乐，我就陪她一起乐吧！ 洛河岸边就是她的家了。因为以前遭过水灾，他们被迫安在山顶上。汽车上不去，只能步行。啊，一个荒凉的村子在我的脚下了。第一次走妻子走了十几年的路，真有一点小激动。远远的，她的父母已经瞭望了。同时身边还有几个朴实的山民。粗布，脏手，老脸，白发。我不认识，但他们却像很早就认识我，一个一个笑脸相迎。妻子一一介绍，我一一招呼，用他们听不懂的称呼叫他们。然后相拥着一起走进家里去。像寺庙一样的院落，那房子可能只有在黑白电影上才能看到。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到了新社会，我们的二十一世纪，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可能农家乐去的多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生活有时真叫人怀疑。 第一次坐在妻子曾经睡过的小床上，她的过去好像在我眼前晃动。我能嗅到她的气息，就像我现在嗅到她的气息一样。让我亲切的感觉到，我们似乎就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她用过的东西一一拿到我的面前，每一件都是那么熟悉。不停地有人唤她的乳名，妻子改成了乡音，又像是一个陌生的人。真有意思，那种感觉变来换去，让我第一次有了身为人夫的欢喜。 有陌生的邻居前来问候我们，对她都是熟悉的。三三两两，络绎不绝。我们就像一个荣归故里的将军，正接受者亲情的洗礼。这样淳朴的乡亲突然让我觉得做人的乐趣。那爱的原始原来竟是这样迷人。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是那么自然，那么亲切，那么和谐，像三月的水，有沁人心脾的魔力。我忽然精神百倍，忽然又有了战胜一切的勇气。想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原来是为了逃避，为了让疲惫的心得到松弛，得到缓解。现在我得到了，我在他们原始的感情里得到了生活的全部意义。 金子之所以闪光，是因为它一直保持原来的颜色，千锤百炼也不会更改。我想做人也应该如此，拿出最真的心，献出最纯的感情，然后向一切微笑。 我们离开河南的时候，车厢里塞满了邻居们送的礼物。鸡蛋，豆子，山上的野果。山珍海味吃腻了，我觉得这些才是人间最美的滋味。 我把礼物分给了那些跟我合伙的人。土地里生长的东西才是最实在的。我希望它也能在我这里生恨发芽，我希望它能开花结果，长出一个硕大的果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