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父亲

　　今夜,月朗星稀,蛙声如潮,午夜的歌声在耳畔回绕，一些因夏天到来而活跃的因子，注定这是一个思念的夜晚。 　　回来的这些天，我的脑海里总是想起临走的那天上午，父亲一个人坐在门口台阶的一角默默抽烟的背影。其实，我多想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宽阔的肩膀，即使什么也不说，他也会得到些许安慰吧。但是我没有。 　　自从上了初中之后，我就不需要他的拥抱或者亲吻了。那是成长的羞涩阻碍了父亲用更多的方式来爱我。从小到大，我一直在从他的手掌里索取，三十多年了，他也乐此不彼，我们兄妹三个就这样成人、成家。因为在我心里，他近乎完美，所以，哪怕他有小小的瑕疵，我都不能接受。 　　所以，我们有了隔阂，有了不可逾越的沟壑。我用沉默或者离开来抗议他曾经的行为，我说，伤害。这把利刃割断我往日的娇气。我来，我去，我独立，我不需要父亲再牵着我的手。 　　我陡然的反叛让他措手不及，吃饭沉默，看电视沉默，只有在逗弄我女儿的时候，才舒心地一笑。他说我女儿太瘦，是我这当娘有没给她喂饱。我回他，我小时候又黑又瘦又丑，也没见你喂过我吃饭啊？你还用砍刀背将我的脚砍得不能走路呢。这句话，将他呛得半天无语。最后，他解嘲地说，这么多年了，你还记仇啊！ 　　我不记仇，何况他是父亲。但记忆是无法磨灭的。它是汽油，一旦遇着火星，就喷地燃烧大火。我在这熊熊火光里，看到一张忧戚的脸，憔悴的脸，又让我无比怜惜的脸。以至于，我又不敢看他了。我在这纠葛里矛盾，思索。 　　朋友说，你没有权利责怪你的父亲。是的，现在，他是老人了，我只有义务去爱他。所以，我携家带口去看他和母亲。听说我们要回家，他们忙活了几天。那天下午，我在电话里告诉他，同学来了，我要去县城与他们聚聚，次日再回。父亲兴奋的语气一下子婉转了下来，他说，你妈把饭都烧好了，明天去不行吗？ 　　我说，已经说好了，明天回去吧。他说，那就这样吧。挂了电话，我看看时间，才四点多钟，我家的晚饭从来就没这么早过。 　　第二天上午，他的电话就不断催促，但是我们还是逗留了一上午，中午又参加了一些朋友的聚会。到家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正有点奇怪。母亲说，父亲被舅舅叫去，陪外省来的新亲家吃饭，晚上可能不回来了。父亲不在，感觉餐桌上少了很多人，我们就那样干不啦叽地吃完饭，然后看电视。 　　九点多，静悄悄的村庄听到摩托车的轰鸣，母亲说，你大回来了。接着声音就转到了屋子后面。我去开的门，看到他戴着头盔穿着小女婿给他的警用雨衣，一脚泥水地回到家里。我说，这么晚了还回来了？他有点诧异地点点头，应了一声。几个小时，都在逗弄着我的女儿开心，甚至我们多余的话都没有聊一句。 　　第二天，夫就要回单位上班。原本我要留下来的。可是他牵挂着他的女儿，女儿牵着我，我又被他们拽回了家。父亲听说我要带女儿回家的消息，一个劲地说，啰了好几天，要回来，要回来，回来就只住了一夜？！ 　　收拾东西要走的时候，我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台阶上默默地抽烟的背影，心里突地生出一股不舍。我不知道他那会儿在想什么，或者只是抽抽烟，什么也没想？但我知道，父亲的确是老了。他的性格温和了许多。那背影分明是苍老的刻写，孤独，无助。 　　如果说，朱志清先生的《背影》写了父亲的蹒跚、攀、爬铁栅栏给他送桔子，让他如此感慨的话，我想，我的父亲那一刻的背影烙在我心里的深度并不亚于先生吧。只是，我没办法写到更深处。 　　我只知道，今夜我的确是在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