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片悲情的土地

记忆是片悲情的土地
祖儿

读书的时候，总认为蚯蚓般的数字，远不及端方的文字长得那么好看，那么有内涵，自然而然也就对它生了厌憎，只一味和深深浅浅的文字欢好。厚此薄彼的代价是沉重的，那条蚯蚓长久地受着冷落，难免生出怨恨，渐渐与我冷眼相对，形同陌路。

多少年过去了，这样的梦魇始终反反复复纠缠在睡眠里，考试终场的铃声快要响了，考卷翻过来翻过去，找不到一条熟悉的蚯蚓，仿佛白纸下面是一片深厚的土壤，这些曾经备受冷落的家伙，在我人生关键的当口，终于集体逃离了我，陷我于腹背受敌的绝境。终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仿佛一个亡国的君主，纵有满腹华章，面对叛离的众臣和一座陷落的城池，心中也只能升起一片悲凉。

像一脚踏空了，多少回惊悸醒来，一窗碎月空照着枕边幽幽的叹息和一怀难平的心绪。

人生，总有几回一脚踏空的情形吧。譬如下楼梯的时候，突然手机响了，或者身后有人叫你，低头看一下号码，或者回头说句话，眼睛分了个神，脚下就踩空了。自上而下地摔倒，似乎总要比平地绊一下严重得多 ，顺着楼梯一路滚下去，就算没有生命之忧，伤得也绝不会轻。

曾经就这样失了重心，滚下半层楼的阶梯。一个月过去了，看得见的伤，该愈合的愈合，该恢复的恢复；看不见的痛，却在身体里缠绵着，不肯离去，轻轻咳一声，肋骨还在扯着痛。我当是骨折了，怕得要命，那时候，我无知地以为，骨折就意味着残废。到医院拍片，骨骼尚好，但那久久不散的痛，在身体里待得久了，倒像是养家了，就此生了根，长在了骨头里。

一种痛在身体里面安了家，就像家里来了个严厉的长辈，时时板着一张脸，只以手中挥舞的家法说话。这样的苛责，固然不会讨人喜欢，但也难说不是一件好事，他就像把锋利的锥子，时时警醒着你。再下楼梯，走着走着，那痛就在意念里幻灯一样放映，不自觉地，眼里就留了神，脚下就留了意，每一步都迈得稳当妥贴了。

记忆是片悲情的土地，越是挫折的、痛苦的、惨痛的经历，越是容易深深地扎根。

去年今日，那一幕幕惨烈的画面，在人们的记忆里，用眼泪和悲痛烙下了太深的印痕，岂是短短三百六十五个日子，便能轻松忘却的？那么今天，不如就在这国殇日，索性再来个回放，让我们为那一幕幕或悲壮、或动人的场景，痛痛快快再流一次泪；为那些逝去的、残缺的生命，真真切切地再痛一回。

泪，总要流过了，痛，总要尝过了，才好在心里暂时放下，才能轻松上路，继续前行。

[ 本帖最后由 祖儿 于 2009-5-13 01:0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