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的上游
2020-09-28抒情散文陆承
童年的履行,包括了许多场景,一些不曾目睹的画面会像突然出现的玩具一样,让人在恍惚中有些不知所措。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学,从村小学出来,往东走,再转进一个巷子,开始步入一个温暖和谐的天地。总是有一些人在絮语,我也跟随其间,仿佛内心在访谈着自己,
童年的履行,包括了许多场景,一些不曾目睹的画面会像突然出现的玩具一样,让人在恍惚中有些不知所措。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学,从村小学出来,往东走,再转进一个巷子,开始步入一个温暖和谐的天地。总是有一些人在絮语,我也跟随其间,仿佛内心在访谈着自己,我一个人在那里滔滔不绝。完了,回到家,和母亲聊,母亲说到以前对我某些地方关照不够,自责。我在板凳上久坐之后,站起来觉得内心一下敞亮了许多。舒缓地听到一些过往中的悲痛,有些哀伤,但却又是那么温和,仿佛一阵风吹过初夏的草地,我静静地坐在青纱帐里;又似乎光着脚站在村里后河清澈的流水里,我能看清石子,散落的钉子。
到姨妈家,我会跟姨妈去上地,那块地在公路的旁边。从姨妈家出去,走下一个陡坡。陡坡旁边的田地现已成了镇子里的集贸市场,周一周四是集市的时间,很繁忙,在年节的时候,更加兴盛和繁华,并不止一次的被作为小城镇建设的典型搬上电视,节目制作的并不精良,一些方言被标准的普通话修饰后有了些黑色幽默的味道。走过狭窄的小路,再沿着公路走上一段时间,就到了。姨妈和姨夫到塑料棚里干活,我在附近的水渠边嬉戏,一个人,拨弄着在水草上缠绵的流水,认识了一些现在已淡漠的草类,冰草,芨芨草,还有些朴素的花朵。水渠有的地方很宽,我须绕到比较窄的地埂上,小心翼翼并使劲跳过去,不然会有掉到水里的危险。一次,跟一个叔叔去他家地里,也是在玩水的时候,不知怎的,一下就掉到水渠的阶梯里,那水很清凉,凉的人要窒息了,我在掉下去之后很快惊呼着站了起来,旁边就有大人把我一把提上来,上来了还在发抖,好在那水很干净,并未在记忆里留下太多不美好的冰凉。玩的久了,附近的人家也就知晓了,也会有一些孩子和我一起玩。其中一个以后在初中是同班同学。在镇子上初中时,姨妈家离学校近,便好长时间在姨妈家吃住。姨妈总给我做看上去朴素却丰美的饭菜,总能将那些不起眼的材料做成非常柔美的惬意。午饭后,小憩一下。小时候的那个玩伴打着口哨从巷子里过来了,我便出门,和他一起去学校。玩的时候当然不止和他一个,还有几个,长大后似乎就再没见过,或见了也变得不相识了。最疯的一次是,我们到附近的一个村庄,在正处于青色与成熟色之间的麦地里玩耍,打滚,将一地麦子几乎全部清洗过了。还好,这事在忐忑和平静过去了。我仍然和往常一样跟姨妈去上地,夏天了,姨妈在春天时在大棚里专门为我搭的黄瓜秧上已有了可爱的果实,但不能多吃,每次去只能吃一根,直到吃完为止。在姨妈家久了,也会腻味。大概只有姨妈和表姐在,我才会觉得完全舒畅,可以自由的淘气。但现实总是无法满足小孩子的要求,在姨妈家很多时候比在家里还沉闷。于是,我便期待着父亲早点来,接我回去。好不容易父亲来了,推门,那辆陈旧的自行车,小黄狗扯着链子叫,车上挂着蓝红相间的塑料篮子,我欣喜着,但似乎也没说什么。吃完饭了,却不见父亲要离开的意思,姨妈说父亲最近忙的累了,要休息下,再带我回家,但是父亲现在要休息。姨妈说要去地里摘些茄子让父亲带上。父亲在炕上斜躺着,我和姨妈去地里。这块地在姨妈家的北面,经过曲折的巷子,会有一个宽敞点的天地。路上,姨妈不住得给我说一些话,故事还是生活中的琐事,我一概没有听进去。等到回来时,父亲早没了踪影,我知道被骗了,哭了,姨妈便也假装骂父亲,说这个人怎么这样。
和母亲去外婆家,在干净的柏油马路上等车,高大的白杨树下,会有人过来拿我开玩笑,给我豆子,说,还敢吃吗?我一楞,去接,母亲却拦住了。前一阵,看报纸上报道说一个年轻的妈妈没注意,小孩吃鸡蛋噎住了,她很焦急,去拍后背,结果小孩呼吸更加困难,等送到医院孩子已经夭折了。我已很难记清我是怎么到了去兰空医院的车上,我只记得是一辆军车,母亲后来说恰好有朋友认识这个司机,便搭上了。我在炕上一个人玩,吃扁豆,仰着头,数着吃,一个,两个,不小心一粒豆子钻进了鼻子,用手抠,却进去的越深,母亲来了,也没办法。慌乱中找人,搭车,去当时还在附近的兰空医院。不过,这件事在我童年的影像里并没太多痛苦的艰涩。我还记得我在兰空医院里看到了和蔼的军医,介于中年和老年的眼神,美丽的护士,青春,洁净的环境,典雅的花草。或许,这场虚惊中还搀杂了疼痛和紧张,都在这平淡的叙述中被稀释,最终成为一场电影中的插曲,像随风飘扬的风筝,远远的,牵引着岁月的前行。
在家里待的时间不会太久,那时,家就是村小学的两间宿舍,母亲是民办教师,没过多的时间照看我。在记忆模糊的年龄段,母亲照顾我多点,而三四岁时,则更多是在姨妈家。父亲在河对面的村小学任教,我在父亲那里待的时间也可以。父亲的宿舍在学校比较偏僻的地方,隐约是在一个高高起来的小山包上,晚上出来如厕觉得阴森森的。更恐怖的是,那个小学有个大戏楼,我没进去过,但在后来漫长的成长时间里,很多次,在梦中,我梦见我走进了那戏楼,没有楼梯,只能借助绳索和攀援才能到达顶层。而在夏天,或者更早点,我会吹号,军乐号,在那个学校每年的六一节庆来临前,我已会吹奏响亮而熟悉的乐曲,每天早上出去在校园里闲逛,仿佛我是最大的王子,周末母亲也来和我们团聚时,我便吹着号去迎接。还有骑童车,和小女孩,小男孩,那是我率领着他们,还带他们去吃一个快退休老师的包子,我印象中这是我唯一一段具备领袖旗帜的时光。盛夏时,学校那个年轻的女老师恋爱了,和附近中学的男老师,我们看他们在树荫下微笑或害羞,而我们似乎也长大了。
还是会回到姨妈家。五岁了,要看一些书了,记得是一本唐诗启蒙书,我会骄傲的给那些问及的大人们背诵《登鹳雀楼》。“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故意把声调拖的长长的。还把父亲提前准备好的一年级的课本拿出来,写字,姨夫会在一旁热心指导。闲聊,谈到他的外甥如何如何,也谈到我长大了将会如何如何。说我到时提来好烟好酒就行了,接着,他又眯着他的小眼睛,光着脚,盘坐着,看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嬉戏还是照旧,一次,我不知是病了还是在沉睡中,玩伴们都到姨妈家来了,姨妈在院子里锥鞋,阳光很好,姨妈招呼着他们坐下,问他们家里的事,问他们愿意和我玩耍吗?
时间很久了,父亲一直没来。姨妈说前一阵从火车上跑下来两条蟒蛇,会吃人,路上很危险,所以父亲没来。之前听过一个很危险的故事,两个军人进了森林,一个忽然失踪了,另一个在寻找的过程中遇见了一条蟒蛇,开了好多枪,蟒蛇死了,解剖,发现了失踪的军人佩带的钢笔。这样想着,在内心中,我也就不很期待父亲来了。就一天沉默着玩耍,看电视,和表哥争吵。和他争着看电视,跟他去他的学校,熟悉这个并不熟悉的村庄。整个夏天就这么荒芜的过去了。父亲来接我了,说要我去上小学,上学后要听老师的话。报名的那天,雨下的很大。
还有许多人漂浮在天空中看我,外祖母,外祖母,或者还有祖父祖母。在生命的河流上,每天都有不间断的源泉和支流,也有一些不相干的支脉来混合,让命运的呼吸在不会停歇的跑道上奔流不止。命运交响曲,诗歌,词语,还有花花世界里的开心和荒凉,这些都不曾留意过我,包括那些细致的点点滴滴,关注你的喘息,微笑和悲伤的人。在充满着欢快旅途的生涯中,被模糊的,消解的,甚至不被重视的平淡才是最浓墨重彩的爱和眷念。像抑扬顿挫的,自然的诗句,读过之后,放下了,但有紧紧的回味牵引着你。读着淳朴的风光,想着甜美的童年,度过了生命的上游,一条蔓延不断的小河,渐渐地流淌成一个村庄的标志,走过大路,小路,在县城的稿纸上奔跑。
[ 本帖最后由 高迎春 于 2009-4-8 19:57 编辑 ]
[ 本帖最后由 高迎春 于 2009-4-8 19:57 编辑 ]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