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清欢是自由

2020的春天来得有点尴尬。春山已经萌动，春芽也已经萌发，就连紧跟步伐的春花，看不到人们追赏的目光，依然在孤寂中独自芳华。

　　河对岸的梅花，恐怕是它灿灿烂烂这么多年，第一次没有感受到万千宠爱。它不知道这个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对它魂牵梦萦的“梅花烙”们呢？

　　那就，孤芳自赏吧！对于苦寒中锤炼过的梅花来说，围观也不见非得傲娇，清寂何尝不是一种修行的选择。

　　“寂寞开无主”，管它是驿外断桥边，还是闹市街头。“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最为性喜的，是自己那份置之度外的心境。说真的，还是陆游最为谙知你的秉性，千年如一，走在自己的时序里。有这么一个知音，怎能不心有小确幸？ 　　低微的梅花，甚是知足。 　　虽然未至群芳争艳的时节，于这个如今枯寂的人间，梅花还是将自己打扮得如花美眷，花开时节香如故，悄悄燎原了春的原野。当然也有栅栏里边那个人儿，形单影吊，和一双渴盼的眼。 　　始料不及的冠状病毒疫情，将一场没有硝烟的人民战争，推向了极致。拉开的战线越来越长，也越来越深，深到出入小区也是一件奢侈的事。 　　一周就这么一张门票，可怜兮兮的，自然成了宝贝疙瘩。小区的居民们，再也不敢任性下去了，挥霍它的结局，自己心知肚明。在生与死的考量面前，每一个都按压着原本张狂的心。

　　小区门口俨然是座铁桶阵，闸机正严阵以待，保安正目光如炬，就连平时不常看得到的街道社区也环伺左右。严密的防线如影随形，蚕丝剥茧的核查不紧不慢。想在关卡重重的地方，来个悄无声息的隐身遁形，估计你不是那个孙大圣。

　　那还不乖乖地束手从之。你的出入证，那是你的尚方宝剑，可就这么一把，有去无回的节奏，皇帝老儿发给你，你可得掂量掂量。 　　你的身份证，似乎还能抵挡一回，那也得有单位开具的证明啊。散兵游勇一下子发现，当下疫情弥漫的时候，自己没了社会生存的土壤，连大街上游荡的机会都没了，哪还敢去申辩？更不要说去伸个冤，诉个苦。好吧，龟缩在家，成了上上策的国民待遇。

　　入口是一片“枪林弹雨”的要冲。管它是闹市的关口，单位的门口，还是乡间的村口，在体温枪的严峻逼供面前，你休想成为一条漏网的鱼儿。估摸着心中叨念起“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儿鱼，不停游”，可是当下，游不起来的鱼儿，看不到小溪里还有没有一汪池水，小河里有没有鸭先知的春江水，还能看到人世间的自由自在？ 　　置身世间的人们，四面楚歌地张皇。 　　若干年后，当我们再回首的时候，也许会在心底，为今日我们的处境慨叹。在命运的苦难面前，没有比一场同心相向的战“疫”，来得勇敢且悲壮！在疫情疯狂的风口，没有比一场自律行径的默契，来得心甘情愿！ 　　也许，这样的一次壮举，会是前无古人，也难以追寻来者。

　　世间人们的流动，城市里人们的行走，被偶然间的一次束缚，搞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家中的物资也在消耗中捉襟见肘。 　　一到寒风劲吹，掺着乡愁味道的挂面，就会准时到我家来做客，充盈起我的储物柜。自视粮草殷实，挂面不愁，却在这一场史无前例的战“疫”里，经不起时间的消磨，日渐消瘦，终于支撑不住。而挂面的来路，在疫情面前，断了线的风筝。 　　江淮之间，巢湖之畔，独一无二的这一面条，一直是生于斯、养于斯的我辈，割舍不去的美食情结。我犹独爱！ 　　咸咸的清汤挂面，让手艺粗陋的我，成全了胃的欲望，也成全了我的轻车熟路。 　　诸如汪曾祺之辈的美食家，流连在“山家清供”里，自得其乐。汪老一生的快慰，自我笑谈“做做菜”，那也是功夫在诗外的行径。将水乡一些简简单单的土特产，做出自己心中的范儿，拿捏出一道道看似寻寻常常的乡味来，仅仅这点，就足以让我仰望。盘子里的活跃份子，诸如煮干丝、干贝烧小萝卜、干巴菌等，往桌上一云集，更让人口舌生津。

　　日常的我，只会干些糊口的份，清汤挂面悄悄成了“盖世太保”，总是在需要的时间拍马赶到，赶来救场。一副山野村姑面容的它，却很知性，让我心有所愿。不至于偶有果腹困境的我，陷入物我两难的境地。正应了那句话，“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 　　一场疫情，瞬间断了情有独钟的挂面，心中的失落，困在家中独自发酵。而这个春寒料峭的时节，已经很久没有见识一下泥鳅挂面的真味，蠕动的味蕾，开始在心底悄无声息地抗议着。

　　泥鳅挂面，是家乡挂面的一道极品佳肴。虽然看起来粗头乱服，但世间很多的事物，不就是这样，看着不起眼。徽菜系列的臭鳜鱼、臭豆腐，重色还重味，既没有看相，闻起来更是臭臭有加，但吃在口中，居然口齿留香。这就是人不可貌相的现实答卷。

　　泥鳅挂面，顾名思义，主打食材是泥鳅。泥鳅，非寒冷时节不可。此时，泥鳅多龟缩在洞穴深泥中，一切复归内敛，肉质紧绷，气息闭合，精瘦细黑，一副财不外泄的形状。不像春夏时节的泥鳅，活蹦乱跳，肥硕色淡。

　　寒气裹挟的泥鳅，滚烫的沸水里逍遥游。当然这沸水，不需要世间大厨的精心调制，一样可以深得其味。很简单，就是一锅清水，加上绛红的朝天椒，和一些花椒、八角等香料，大火开后，文火慢炖个半个多时辰，泥鳅的油脂漫了出来，内敛之气逐渐化开，缓缓释放，此时汤浓油满，方是放进挂面的好时机。泥鳅钻进挂面里，咸咸的味道跑进泥鳅里，两相交融，不一会挂面即可速食，不咸不淡，正可大快朵颐。 　　当然，寒冷时节的泥鳅，可是号称小人参，美味怎能错过？

　　龟缩家中的我，断了挂面，也就断了念想，更别去奢谈泥鳅了。 　　这几日，天空放晴，空空如野的大千世界，还有少许的寒意在游走，初春的模样微微露出了头。小区外的热闹，尚在植株的枝头上喧闹，少了人的打扰，没了人的关注，它们依旧聚精会神地育芽，孕蕾，待放。 　　人的自由，一旦束缚，其实是件可怕的事，连美味也禁绝在了思念中。

　　多年来，对自由没有多少概念。“自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裴多菲的诗句虽然张口就来，那也只是背背而已。可能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样，人一旦被禁了足，才真实感觉到了自由之可贵。

　　这样的体验，想想也是独一无二的，走过半生也难以遇到一回。那就索性直接面对吧，在疫情肆虐的当下，做一个没有自由的勇者，或践行者，都是这个时代，赐予我们的角色。 　　待到山花烂漫时，自由即如水岸边的梅花，一定会在丛中笑的。那时，我们一道携手相约，清欢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