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挂枝头 芳香飘四方

榆钱挂枝头芳香飘四方若水/文
在我老家的院子里，至今有一颗古树，虽老态龙钟，甚至连树干都成了空的，但每年还是老当益壮般的努力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唯恐我们把它忘记。这就是长在我家院子里的一颗老榆树。老榆树之所以称它为古树，是因为父亲也说不上它的年龄，因此在我们家就把它当作一颗古树来对待。

老榆树坐落在我家院子且紧靠院门，树冠很大，有很多枝条竟漫过院门，在房顶上潇洒飘逸地跳着现代舞，还有一部分树冠就探出我家的院墙，就像一把张开的大伞，密密的树叶荫护着树下乘凉的左邻右舍。

老榆树的树干不知是因为年龄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先是腐烂，后来竟有将近半米长的树干，一半变为空的。有一年，父亲怕它夭折，每天都琢磨着想办法来为它加固，可最终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于是年幼的我们和母亲都建议父亲把树锯掉，父亲为此竟然对我们大发脾气，说我们不懂树，甚至还讲出了多年前它是我们家的救命树的故事。

那是在三年自然灾害的年代，由于庄稼几乎颗粒无收，很多村民因为饥荒而外出逃荒，也有的村民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外出，于是不时有村民被饿死街头。我的爷爷也因为吃不上粮食，浑身浮肿的厉害。那时地里的草根、能吃的树皮、树叶，也被村民们吃光，只要是能救命，人们已顾不上尊严，偷、抢、盗事件时有发生。为了活命，父母尽量不动家中那仅有的一点粮食，每天都出去到地里去寻找那些可以充饥的所谓的食物，而结果往往是空手而归。有时父母也能带回少许的野菜或树叶、树皮之类的东西，回家后洗净，然后和上一点粮食面，熬一锅汤让一家人吃。再后来，实在找不到吃的了，父亲才同意母亲开始对家中的老榆树动手，先是吃其叶，接下来是扒树皮吃，当然是一点一点地吃，绝不能把树吃死，以备来年还要吃它的果实（榆钱）、叶子等。就这样，最终一家人度过了那段艰苦的岁月。因此，老榆树对我们家来说，功不可没。当然这些作为七十年代出生的我并不知道，因此也就很难理解父亲与老榆树之间的感情了。

后来，生活好转以后，那时我还是不懂事的顽童，每年春天母亲都让我爬上房顶去掠取挂满老榆树枝头的榆钱，然后母亲再和上玉米面做成菜团子蒸着吃。那时由于好奇，我经常是一边往篮子里放榆钱，一边忙里偷闲地塞进嘴里一把，然后津津有味地吃着，因此摘榆钱成了我童年的一件乐此不疲的事情，且每年春天我都会在榆钱最嫩最新鲜的时候，爬上房顶吃个够。母亲是不生吃榆钱的，她非常喜欢吃用榆钱做成的菜团子，至少那时我是这么想的，因为看到父母那津津有味的吃相，便很是让人眼馋。于是，我和弟弟也抓起一块吃，结果我们一口都没吃下便全吐了出来。我想，为什么蒸熟了的榆钱总有股淡淡的苦味呢？母亲不仅吃榆钱做的菜团子，有时还让我掠取一些嫩嫩的榆树叶，和上玉米面后在锅里贴上饼子吃。每每看到这些，我总是问母亲，为什么我们吃着不好吃。母亲总是淡淡地笑过。后来，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母亲便时常讲起以前那段艰苦的岁月，讲起那时吃榆钱、榆叶和树皮的场景。至今我还清楚地记着，有一次我拿着刀剥开老榆树的树皮，然后取出里层黄白的一层树皮放进嘴里，来亲自验证一下父母所讲的吃树皮的经历。当然，树皮并不好吃，只是那时因为成了救命的东西，所以吃起来感觉上很好吃，甚至让老人们难以忘怀。至此，我终于读懂了为什么父母在生活富裕的今天，还时常品尝一下榆钱、榆叶做成的食物，他们是在追忆过去，更是让我们珍惜现在啊。

童年一去不复返，但每每回忆起小时候摘榆钱的情景，心中便会激荡起一种温情。孩提时的我，与其说吃榆钱高兴不如说是摘榆钱更为快乐。除了在家中摘榆钱外，我还经常和小伙伴们一起爬上村里的几棵大榆树摘榆钱吃。那时，我们男孩子爬上树去摘，女孩子则撩起衣襟在树下接。然后大家一把把地将榆钱往嘴里送。说着好吃。而摘榆钱的代价，往往是刮破衣服，回家后免不了母亲的絮叨。其实母亲不是心疼衣服，而是怕我们爬树摔着。小时不知饥与饱的概念，但听了父母多次谈起以前挨饿的事情，也便渐渐地记在心里，以至现在我经常讲给我的女儿听，让她也知道什么是来之不易的生活。

现在，又是到了“榆钱挂枝头，芳香飘四方”的季节，就在昨天我还看到几个妇女在运河堤上，采摘那挂满枝头的榆钱，看到她们采摘，心中竟激荡起这许多往事。那片片汁液饱满，成团地挤在一起，压倾了枝头的榆钱，塞满了我的双眼，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