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伤痛

五月的伤痛 ●梁星钧

　　以前，我没有见过大地震，只听说过，影视里看见过，如天翻地覆，云海翻腾。不过它们都距我远，只有激荡，慨叹，没有切肤之痛。要说经历，也只在小时候，那才10岁出头，晚上我们等不住大人煮饭，打瞌睡睡着了，后来地震发生，大人把我们拉起跑到坝子，睁眼看时，只听房檐椽子噌噌地响。那次唐山地震，我们是波及区。后来防震时间长，我们先集中到小庄凯哥家的草蓬里，男女老幼全去，猪也被赶去了，拴在蓬边，恰逢天下夜雨，淅淅沥沥，嘀嗒嘀嗒，又冷，大人不知什么表情，我们孩子的心都在抖……后来，搬回自家街檐，搭床挂帐，余震来了就跑，不知有没有，我们那时小，瞌睡死，反正没跑。 　　2008年，历史跨入的新千年，百年奥运盛事前的五月，遭遇了一场罕见的、亘古未有的特大地震。震前一周，我巧遇了千古圣医－－刘太医，是和朝表哥告诉我的，他怕我嫌他神吹不相信，就亲自把书给我送来。我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是啊，原来我孤陋寡闻，热爱养生多年，竞怎么不知道刘太医呢？我一看入了迷，人家是正道，正版书，新华书店各处都有。地震当天，我信奉其道的第一天，中午我先作简单的营养烫汤，后临时决定不要饭了，晚上早点煮，多吃点。不料，中午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我以为是邻居装修房子，－－我们这里是新建城市，每天都有建修，机器发出的震动声抖，随着奔跑的人群的惯性，我从四楼逃生……，事后我想，如果震级再高一点，楼塌，我逃不出来，即使楼梯断裂，我也逃不出来。

　　得知震源汶川，死伤万人。我们惊恐万状。余震不断发生，前途未卜。我们肩负工作使命，心理重压如山，重重叠叠，喘不过气，被惊恐、惨状和威胁吓懵了。我们失魂落魄，神志不清，只机械地听着号令，被动盲目地工作着。把担心撒向灾区，撒向亲人，撒向未来的日子里。

　　我们本能地维护着自己的生命尊严和人权。我们最后成为奋勇的工作者，先进集体，负伤英雄。但这并不排斥我们内心的恐惧和怯弱，并不是高大全的无私无畏，我们甚至不敢回楼，反感人祸，憎恨违背科学蛮干，取东西也属被迫，像小偷偷东西，“贼眉鼠眼”，想好看准，抓了就走，就跑，几分几秒完成作业。我们不准家人孩子进屋，担心事态发生，心里揪心，替人捏把冷汗。


　　我平生感受了第一次大灾难带来的切肤之痛。这痛痛在心灵，灵魂。九万人的生命，堆起来是几座累累大山，相当于几个血战台儿庄的尸骨累累的伤亡人数。这痛痛在惊悸，未来到底如何？权威不权威了，发不出权威预测，仅有过往的历史数据，经验习惯。这时我们突然觉得，不可一世的人啊，原来你在自然面前，简直就是白痴！蚂蚁可以闻息搬家，小鸟可以闻风隐逸，浩浩的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人，都可以搬走吗？你知道这个讯息吗？我们也一下猛醒到，上天似易，入地太难。科学之秘，科学的难题，你何不尽力倾注，前赴后继，拚死攻克，不破绝不收兵回头。破解地壳地震讯息预测预报之秘，当拚死以求之。这个前车之鉴，血的教训，当牢记否？我们深深懂得，只有防微的民族，才是智慧的民族。把精力倾注于抢险，固然是对的，且必须，众目睽睽，习惯惯性使然，但与此同时，防范呢？是否会显得更重要？或同等重要。将众民置于绝对安全伞下，强调防范第一，才是一个伟大民族的神圣思考。那彼此的乱哄哄，自行其事，各自为政，甚至任何毫无必要的冒险，都是愚人所为。这些痛搅和着，把我已疲惫之躯，伤得更加昏愦，更加迷茫，更加软弱无力，更加忧心忡忡。

　　我大脑出现了问题，失忆。刚看过的东西，忘了，刚想起的事，忘了，刚说过的话，忘了，刚联想的逻辑，乱了。我身体出了问题，吃不下饭，食不甘味，那几天没吃的，也不想吃，吃多吃少一样，也不知饿，饿了也没感觉，忍受起来也没感觉，什么饮食养生，只剩下一点点残影了。我心灵出了问题。想不起事情来。说不出话，写不出字，说话甚至嘴痛，写字设有语言，没有思想，没有思维，仿佛变成了文盲，成了白痴。我最担心：完了，我的文字水平倒退，成了小学生，不知能不能恢复。

　　我行走在清江河。河水浑浊，怕河堤突因震而突然坍塌。我观望天空，太阳暖洋洋的，常常排列出地震云团，惹得许多人拍照观望，指指戳戳。我早晨跑步，心里平静不下来，大脑记忆仍难复原。我们时不时被地震余震惊醒，中断工作，中断短暂的休息，中断一切学习活动。

　　那一段，我们过着惶惶的日子。是一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家庭无法团圆，亲人不得相见，朋友割裂，工作凭感觉走，生命系在不定的茫然上。谁也不敢肯定明天，谁也不知怎么过好今天。一切都从简了，没了条件，奢华不起，讲究不了，一切系于自然天命。或者把一切都系于心中的事业上，用思想和劳作充盈、替代和打发日子，度过闲暇。似积极的，也是无奈之举。

　　结束的日子据说漫长－－谁也不敢断言多久，会平安无事。大家在试试中度过，在一天天给自己壮气增胆，给自己虚张声势，踩别人的脚步，不想当胆怯落伍的“罪名”，丑态。胆子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炼成的，责任，任务，逼人成了勇士，英雄；无奈被迫就是人的胆子，侥幸就是人的经验，短暂的平息平静，又成了人们的口实。人们就这样一天天增胆了，就这样趟过了日子，凑够了劫难的外延期。人们侥幸活了出来。

　　据查，亚洲属多灾区，中国属重灾区，青藏高原地震群属中国第一大地震区，而所辖的兴都库　什山、西昆仑山、阿尔金山、祁连山、贺兰山－六般山、喜马拉雅山、龙门山下的西藏、青海、新疆、甘肃、宁夏、四川、云南及原苏联、印度、阿富汗、巴基斯坦、孟加拉、缅甸、老挝都在其列，这次的汶川－北川8级特大地震就属于龙门山下，龙门山古称茶坪山、湔山、龙山，其断裂带南起四川泸定、天全，向北东都江堰、江油、广元进入陕西勉县，全长500公里，宽40－50公里。可想而知，问题的严重性。

　　有人说，三五年一个轮回，地壳的巨能积蓄，到时就会爆发出来。中国地震区占整个版图面积的60%。这个问题严峻了。当然，地球到底要毁灭，人类也没办法，人都要寿终正寝，也没办法，可是，活着一天，就要活好一天，活出个样子，是世人的共识。我们怎么去力克之，避免悲剧不再重演，借鉴日本等国防震经验，将国力财力倾注在确保生命安全，爱惜生灵，珍视生命，确保预测预防，恐怕才是我们首要解决的最大主题。

　　五月，伤痛的五月．震灾没有裉尽，震痕的影子没有消失，烟雾迷雾散在天空，我们不可能视而不见，我们不可能麻木不仁，我们不可能无动于衷。震痕，在人类的心上，刻上了重重的伤疤，将带入历史的久远，永远。
（全文2580字　08－11－2　　写于老城家里）

[ 本帖最后由 梁星钧 于 2009-3-20 20:5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