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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生命是一场奔跑在原野上的风

2020-09-30叙事散文宋长征
1属于我的那场风起了,屋檐上的鸟声啁啾,土墙边上梨花正寒。而我的那场风,漫过原野,漫过河岸,漫过杨柳的发稍,东风破,吹开没有雕花的木格窗棂,来了。如果有喜悦,那必是母亲的阵痛,一阵紧似一阵,蹙紧了母亲的双眉;如果有苦涩,那必是父亲的沉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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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于我的那场风起了,屋檐上的鸟声啁啾,土墙边上梨花正寒。而我的那场风,漫过原野,漫过河岸,漫过杨柳的发稍,东风破,吹开没有雕花的木格窗棂,来了。如果有喜悦,那必是母亲的阵痛,一阵紧似一阵,蹙紧了母亲的双眉;如果有苦涩,那必是父亲的沉思,一锅旱烟,明明灭灭着乡村的岁月。
  我是踩着春天的草尖来的,那晶莹的露珠不是泪水,也不是欢歌,只闪烁在春的眉梢,折射出时光单纯的光影。透过去,能看见昨日,也能眺望明天。我蹒跚的脚步,来自母亲的子宫,那么多的温暖,不过是贫瘠的丝线织成。那扇门轻轻洞开,就展开了全部春天。我呼吸,我跳跃,我注定要踏着晨起的草尖上路,挥舞着自己的那场风——来到一个土墙围成的家园。
  我的兄弟姐妹也是这样到来的。正因为如此,母亲的眼神如海,一朵朵盛开的蓝必将在她的生命里开始跳跃。
  我想,我是一场风,是一场来自原野的风,蹑手蹑脚,却难以抚平母亲的阵阵隐痛。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上路,就连忧伤也那么美丽,开放在枝头。
  乡间有路,到处是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我的那场风从何而始,到底又去向何方。我问过翩然而舞的燕子,它们忙忙碌碌,在春天衔来小河里的枝草,搭建着足以盛放幸福与快乐的巢窠;我问过行色匆匆的蚂蚁,它们头也不回地搬运着黄色的泥土,从此处到彼处,构筑着足以抵挡风雨的家园;我正要问雨呢,一滴雨自高远的天空倏然而落,滴落在浸润着哀伤与欢歌的泥土,化做一片碧绿的叶,在春风里摇曳。而我的那条路呢,在河滩上,曲曲折折,跟定了一条河的方向,淙淙流淌,向往着远方的水天一色;在田野上,歪歪扭扭,铺满了永远长不高、也不能盛开妖娆花朵的野草,直至一片片庄稼的深处;在沟渠边吧,挥舞着路人远去的风尘,却直通母亲的心房,从春天始,必要在四季里思念或忧伤。
  那么,我的那场风来了,静静悄悄,催开了柳条上的芽苞,蛰醒了满塘的蛙声,把村里村外仔细审视了一遍又一遍,荒芜或葱郁,都是生命中的家园。
  ——都要亮出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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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夏日的土墙上,我小小的胸膛迎接着太阳的炙烤,——有时候,生命躲避不了那些必要的炙烤。我们的村庄裸露在太阳下,我少年的那场风,从南方匆匆赶来,是为了迎接一场雨的滂沱,也是为了等待五月太阳的曝晒。我匆匆的脚步,掠过一片油菜花的金黄,漫过一片正在拔节的麦田,在蜿蜒的河堤上,找寻着童年必经的事物。
  一片沙柳丛,红红的沙柳丝绒般蔓延开来,躲匿着鸟的啁啾,隐藏着蛇的游弋,还有一场又一场黑蚂蚁和红蚂蚁的博弈,从来没有熄灭过烽火。从西到东,哪一棵桑树挂白果,哪一棵梧桐开红花,哪一棵歪脖子老柳的树洞里安静存放着几个鹧鸪蛋,都了如指掌。你想啊,我的那场风奔跑在夏日的原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一个少年如此好奇的眼神。
  我知道第几场雨落后,是蝉们跃跃欲试上路的时候,拿着一把小铲子,从东到西,从早到晚,在河堤上游逛。我总能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捉住第一只匆匆上路的蝉。也许这只蝉等了很久,甚至几年,在一个秋天蝉父声嘶力竭的歌唱,终于赢得了蝉母的好感,夏日的幸福时光里,它们紧紧相拥,用最后的躯壳换来一茎枝叶上疼爱的卵。它们随风飘落,归身泥土,透明的躯体在黑暗中隐藏。
  ——终于在这个夏日破土而出。
  我的这场风啊,此时还有些懵懂,并不理解一只蝉生命的真义,也听不懂那一树树感恩的蝉鸣。我只知道,它们曾经带给我无限的欢乐,让我在原野上奔跑的脚步悸动而多情。
  村前的那条小河,生命里的眼神像风一样来来去去,那跳跃的浪花,那飘摇的水草,那被我用一身泥浆换回的静静躲藏在一汪小水坑里的鱼儿,用怀疑的目光把我的少年审视——一场调皮的风将要吹向哪里?
  我无语,躁动之后的影子在淙淙的河水里被冲得有些站不住脚跟。或许一场风的道路也如小河里的流水,来的时候,欢欢喜喜,流过岩石,穿越溪涧,在一场鸟鸣虫语之后神色恍惚。方向在哪里,哪里才是归宿,哪里才能留住属于我少年的那场风呢?
                     3   或者并无思考,在一个夏日的午后静静垂挂在树梢,倾听,秋天到来的讯息。   秋天就是秋天,到处都是成熟的气息。一开始,我的那场风安安静静,躲在草垛后面,躲在一片叶子的背面,躲在山墙的影子里,看村子里的人们,忙忙碌碌。他们欢喜呢,他们的脸上挂满熟透的红意。这些住在村子里的人啊,也许并不关心一场风的来来去去,只对原野上的那些庄稼,满心的虔诚。有时我想,假如我从此倦怠了漂泊流浪,安静地住在村子里多好,和牛们交流关于土地的话语,和鸡鸭谈论昼与夜的你短我长,和墙头上春荣秋枯的草,交流着彼此的感慨。——但是不能,我注定是生命里的一场风,我的脚步游移,我的面容恍惚,尽管那个叫母亲的人很多次站在村口眺望,我依然呼啸而去,撩起她渐渐花白的一缕鬓发,躲进一湾河道里暗自哭泣。
  生命的原野由此展开。你看,在庄稼匆匆走后,只剩下满地的荒芜,这遍地的衰草,它们茕茕孑立的身影多么孤单,他们轻飘飘的子实需要风来传送。——我还没有忘记我是一场风,风的脚步只能是流浪与漂泊。在走过岁月里一些敞开的洞口时,我看见一只兔子在准备行囊,看见一只鼠在储存食粮,看见一条蛇——在春天蛰醒的那条蛇,智慧地蜕去蛇衣,飘扬在秋天的门楣。我的呼吸有些沉闷,生命里一次次过往的春华秋实,却留下一大片一大片空白的画面。
  那注定是我漂泊的原野啊,此时荒芜,却无比辽阔。
  一场风的脚步还未变老,我在故乡的原野上依旧飘飞,挥舞着落叶,赶在夕阳之前尽量舞成岁月的翩跹,它们不是蝶,也没有蝶的双翅,而我心底的渴念却是那么强烈。秋来了,一切事物变得睿智了许多,那些静静挂在山墙上的粮食,在简洁的底色里金黄;那些依靠在山墙上的农具,神色安详,在一次又一次疲惫之后,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一头牛或一群羊在河滩上出现,惊起一只绿色的候鸟,——也许该走了,尽管心中那么多的依恋,雁的长调已在天际吹响。
  这场风来得太久,从春到秋,历经无数路口。也许我的骨骼业已成熟,也许我的眼神已经淡然,也许,生命里的秋天总是这样矛盾。
  ——收获,荒芜,在同一个季节须眉毕现。                      4
  但冬还是来了,我无法遏制自己的冲动,将家园木质的门窗摇响,吱吱呀呀,摇响在岁月的深处。
  有时候是呼唤,一条路明明灭灭走到家门口,却黯然无语。冬夜豆燃的灯光,母亲的身影在灯光下摇曳。也许是在想念,想念自己放飞的那场风,历经无数次的青春都消弭在自己放飞的一场场思念的风里。她的头发白了,她的腰已弯弓,她的声音苍老,在一个孤寂的冬夜里潸然私语。
  风在听,撕破窗纸是想看一眼母亲的容颜。但他的脚步啊,依然不肯停歇,哽咽着挂上晶莹的树梢。乡村的月,一钩弯月挂在清冷的天宇,夜无言,星无语,一株株雪的树站在思念的彼岸。也许属于我的那场风还没到来,在远方,在一片雪花的守望里孤单地流浪。但分明我又看见一场又一场的风,在原野上舞蹈,踏乱岁月的阵脚,撞击着时光的城堡。
  我们都会老去,老去在一场又一场的风里。风不会老。一场风会在春天温暖,夏日热烈,秋日高远,在冬天洁白。所以,我把自己托付于一场风的虚无,飘荡着飘渺的情节上路,在年轮里一圈圈清晰。
  ——哪一圈还在襁褓,哪一圈又是少年,哪一圈是游荡的青春,哪一圈是洁白里的顿悟。
  一张白纸,是冬日才有的底蕴,当生命重新回归到了无笔墨,我的那场风将会更加纯澈,一头在天,一头在地,中间在原野上的家园停泊。我的这场风啊,已然明了岁月的航程。静静的皑白之下,是沉寂的村庄,每一声鸡鸣犬吠都显得这般亲切,明明知道不可以,我把脚步飘舞成雪,回家的脚步无痕——但每一步都和母亲紧紧相连。
  不用预约,也毋须表白,一场风终归不会迷失家园。来年春暖,你看我的身影,会在一滴露珠上晶莹,柳条上的芽苞,是我在春天苏醒的眼睛。
  一场风了无牵挂,茫茫的原野是生命里永恒的家。 [ 本帖最后由 宋长征 于 2009-3-27 22:2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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