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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下里巴人:三爷爷》

2020-09-30抒情散文孙光利
说来也许你不相信,这是一个确确实实存在的人,但在我的笔下却好象是虚构的,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人。一张入伍通知书,一棵高大的石榴树,这是目前在我家里见过的、仅有的与他有关的东西,且那棵石榴树是否与他有关,我一直心存怀疑。那张入伍通知书,我
  说来也许你不相信,这是一个确确实实存在的人,但在我的笔下却好象是虚构的,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人。一张入伍通知书,一棵高大的石榴树,这是目前在我家里见过的、仅有的与他有关的东西,且那棵石榴树是否与他有关,我一直心存怀疑。那张入伍通知书,我倒是在几年前见过,现在存放在我哥哥那里。通知书上赫然写着入伍人的名字——孙青山。   孙青山,他就是我的三爷爷。   还是先从那棵石榴树说起吧。在我的记忆里,那棵石榴树先是由大爷爷与二爷爷共有的,后来,父亲与二爷爷换房屋后,就自然变成了大爷爷与我们家共有了。那时侯,在我们家现在的北屋前面还有四间北屋,我记得母亲曾经在那里纺过线织过布,小队上还在那里养过几年蚕。石榴树就靠在这四间房屋的前面,枝繁叶茂,遮住了大半个院子。我曾问过父亲这棵石榴树的年龄,父亲说自他记事时就就这般大了,也曾问过大爷爷与二爷爷,他们说这是你三爷爷离家出走的那年栽的。   三爷爷为何要离家出走呢?大爷爷终于经不起我三番两次的纠缠,他对我讲述了三爷爷离家的经过——四十年代中期,新婚不久的三爷爷要去参军,老爷爷自然是不让去,在这件事上爷俩起了争执,老的不让去,小的非去不可,结果是三爷爷一气之下不辞而别,谁知,这一别就再也没有了音信。事后不久,三奶奶也就回了娘家,那年三爷爷刚好十七岁。讲完后,大爷爷擦了擦眼睛说:“那时,到底是你三爷爷小啊,不懂事的。”可是,疑问又来了,既然是不辞而别,那张入伍通知书又是怎么来的呢?那棵石榴树又是谁栽的呢?听父亲的口气我知道老爷爷这人一点也不近人情,脾气倔着呢,看来,石榴树应该是大爷爷栽的了。大爷爷有情有义,兄妹五人他为长,纪念自己的三兄弟,栽下这棵石榴树合情合理。九五年二爷爷得了黄疸性肝炎,大爷爷每天都去陪着他,终致自己也被传染,可他没有怨言悔意,或许在他看来这是对他二弟最好的安慰了,就在那年夏天,他先于二爷爷五天去世。这一切的一切,都印证着我的猜测。   后来,我们院子中间那四间北屋就拔了,这样,那棵石榴树就一下子到了院子中间。每年的夏天,树上就开满了许多大红大红的石榴花,很好看的,有时,大爷爷就摘一些不结果的谎花给我玩,中午和晚上,我们就围坐在石榴树下吃饭、聊天,倒也凉爽自在。秋天的时候,树上的石榴红红的、大大的,还有的裂开了花,露出了亮晶晶的石榴籽。到了摘石榴时,大爷爷就留下我在家里,祖孙二人经过两个小时的时间才能摘完,可惜的是,那石榴是酸的,我不敢吃,但看到别人吃的时候,我又禁不住要流口水。一到冬天,村里其他人家的石榴树都拢好树枝,用玉米棵围好,外面再用泥封起来,说是好让石榴树过冬,我家的石榴树就从来没有过那样子,但照样过冬,来年的春天比他们的石榴树还要旺盛。   八十年代后期,附近的邻村有从台湾回来的老人说起了三爷爷,大爷爷听说后,就不辞辛苦地去打听。原来,当年三爷爷入伍不久后因病掉队被国民党部队俘虏,当时正值国民党兵败撤退,因而也就糊里糊涂地去了台湾,早年曾在那边看过自行车、摆过小摊,后来也就不知去向了。也就是说三爷爷还活着,但他为何不回来呢?大家一致的看法是他在那边没有混出个样子来,羞于回家。大爷爷含着眼泪说:“我们老兄弟们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不知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一面呢?”到底还是没能见上一面,如今,大爷爷和二爷爷已经去世十年多了,我爷爷和老姑也已是近八十岁的高龄人了。在我的心头曾无数次地浮现出一个这样的镜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久久地站在台湾海峡那边,眼含热泪,深情地遥望着祖国大陆......   几年前,父亲曾抱怨院子太小,无法晒棉花和粮食,他说石榴树长的真不是地方。他想了想就找来一把斧头去砍石榴树坏死的根部和那些横生出来的枝杈,母亲在一边拦住不让他砍,说那是要遭报应的,父亲停下手中的斧头没再砍下去。但从那年后,石榴树就不怎么旺盛了,石榴结得就很少了,枯枝多了,绿叶少了。哥哥曾有一篇题为《神灵的树》的文章,说的就是这棵石榴树。   岁月犹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大爷爷和二爷爷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如今,能记得三爷爷的也只有爷爷、迷糊爷爷有限几个人了。今年春节回家,照例是天黑后到大门前烤火,大人们都围在火堆前一边闲聊一边慢慢地向火堆里添着柴禾,儿子与侄女在另一边放鞭炮。爷爷说:“孩子们,过来烤烤火吧,暖和、一年不生病的.”我心里说暖和倒是暖和,倒也不见得就不生病,大爷爷、二爷爷他们生前不也是年年烤火吗?人世间的凡尘俗子谁又能抵挡得住上天的召唤呢?正月二十九,爷爷生日,因为有事我没有回家,但我知道老姑是一定要去的,我的爷爷,或许是她唯一还活着的哥哥了,乡下有句俗话——见一年少一年了,这话我信。再也过不了几年,不是我爷爷,就是她,也是要去的,我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临的,不可回避的。   是的,这一天终是要来临的。然而,这一天要是突然来临了,三爷爷要是突然回来了,他还认识谁呢?他的爷爷、父母、叔伯、兄弟姐妹都已经静静地躺在村东边的墓地里了,他会向他的父母忏悔他的不辞而别吗?庭院已改、玩伴已逝,这个叫小刘的村庄里还有多少旧痕迹是他记忆里的模样呢?而我和哥哥,作为这个家族里最后的两个小字辈,怎么解释的了一切呢?不是没有资格,实在是对于上一辈的恩怨往事我们已经无法再打开来。就象院中那棵石榴树,它已经经历了几十年的兴衰,围绕着它,我们的所知却也不过一二而已。 作者:孙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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