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冠宴
2020-09-16叙事散文缶罄
加冠宴同学送来一张请帖,上面写着某某二十岁生日宴会,敬请届时光临,某某人恭候大驾等语。接到请帖时常常感叹时光如水,一眨眼自己的孩子也快到了“加冠”的年纪了,在自己眼里,她还是个孩子,一个什么都不太懂的孩子。而我自己也没有觉得老,还有很多想
加冠宴
同学送来一张请帖,上面写着某某二十岁生日宴会,敬请届时光临,某某人恭候大驾等语。接到请帖时常常感叹时光如水,一眨眼自己的孩子也快到了“加冠”的年纪了,在自己眼里,她还是个孩子,一个什么都不太懂的孩子。而我自己也没有觉得老,还有很多想法,想做的事情还不少。 你看看,你的房间和狗窝有什么两样?也不知道整理。她妈妈一边帮她收拾一边埋怨。我总感觉妻子的话似曾相识,耳熟。不用多想,这样的话我的母亲也曾经在我耳边说过。 我没有想到我也能有二十岁的年纪,过了很多年以后,才知道自己已经过了二十岁了,怎么过的?就这么过去了,还能怎么过!我们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也许跟父母双方年轻的时候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有关,二十岁是人生的一个点,也许和老家对待生日的态度有关。父亲母亲在八十岁的时候也都没有举行什么仪式,就这样顺过去了,我们和他们商量过,他们都不同意,说人老了就这么眯着眼睛向前过,过生日也得过不过生日也得过,不愿意太劳累,不愿意承担那份热闹。我觉得随他们最好,老人喜静,不爱热闹,热闹那一天以后也终究是要冷淡下来,也许会空留惆怅。 虽然说没有准备举行什么大的仪式,去邀请很多嘉宾同贺,但是到孩子快要到生日的那一天,我们还是会提一下,跟她们商量,毕竟社会上已经形成风气,我们跟她商量是觉得她是有了主张的大孩子了,看她的意愿。习惯是具有遗传性的,在她二十岁之前,我们没有帮她过过小生日,突然说起要过这样的大生日,她也感到不自在。我给了她一个比较具体的方案就是我们出钱,让她约几个好朋友在饭店里办一桌。问过几次,她抛出了自己独特的想法,她希望在她考上研究生的时候再请客。知道了她这个想法,我觉得一个人是不是真的长大,不在于是不是加冠,而是要有实际的意义。并不是一顿饭就可以确定的。 她参加过她的好友的生日宴会,回来提一个生日礼盒,装几块糖、饼干。真没意思,早知道不去了。她回来就这样对我们说。是啊,没有实际内容的宴会确实单调乏味。 古之加冠,称为“冠礼”(女孩成人则行笄礼),预示着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礼记·冠义》:“冠者,礼之始也,嘉事之重者”。古人非常重视加冠礼,认为只有举行了加冠礼,一个人才能真正从“不成人”到成人,才能知礼,才能管理自己达到管理国家。所谓“不成人”的解释当然就是和禽兽相提并论了,加冠礼在古代的重要性不可言喻。 古人的加冠礼隆重而严肃,是按照一定的程序进行的,其中酬谢嘉宾的只是一杯薄酒,只是意思一下,并不需要把一杯酒喝完,而是留有余地。《仪礼·士冠礼》冠日一节不长,拣其过程顺序抄在下面:冠日陈设(事先准备好的衣物和用品),迎宾赞(迎接宾和赞~赞大约是宾的陪同),加缁布冠服,加皮弁冠服,加爵弁冠服,宾醴冠者(给加冠者一杯米酒,这是冠日里第一杯酒,给加冠的人),冠者见母,宾字冠者(宾祝福加冠者),冠者见兄弟,冠者见姑姐,易玄端爵毕服,冠者见君,冠者见乡大夫乡先生,醴宾(给宾一杯酒),送宾,归俎。加冠重视的只是程序和礼节。吃在其次,或者说并不以吃为重点。加冠的人经过这样的一套程序,这样的经历很能让处于其中的加冠者产生庄严感,让人感到这是一件庄重的事,永生不忘。不知道怎么回事,加冠礼在以后的进行过程中,变成了宴请,变成了过生日。 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们二十岁的生日宴会的场景,有多少过二十岁的人去回述其中令人难忘的情节。我常常把二十岁的生日宴会搞混成结婚宴请,浮动的繁华,闪烁的光影,喧闹的环境,以及请来的生日宴会主持声情并茂的叙述,似乎并不能打动任何人。一张张圆桌上相互认识的人在谈论与主题无关的日常琐事,不相识的人呆若木鸡,或者盯着手机漫无目的翻看着。有的人急匆地来急匆匆地走,交上礼金,和主人寒暄几句,仿佛还有比这还重要的事等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这让独坐的我时常感到非常无聊,希望赶快结束回去,好好地睡一会,这个宴会打乱了我的生活节奏。 “生日之礼,古人所无”,清代顾炎武《日知录》上这样说到。古人认为生日之时恰是母亲受难之际。唐太宗李世民在他生日那天说:“今日我之生日。俗云“生日可嘉乐”,于我之情成感思。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追求侍养,永不可得,仲由怀负米之恨,则我情也。”因泣下数行,群臣并皆掩泪(《册府元龟》)。母亲不在了,生日有什么可嘉乐的?这个悲伤的日子。由此我想起了我们家从不过生日的缘由了,大概如此。 生日宴会以取利者居多,更加劳心,买什么便宜的礼品,多是没有用处的华而不实的廉价小东西。拿到家就是垃圾。古人行冠礼,最后一项是归俎,就是把宾赞没有吃的食品打包送到他们家里,以示敬意,古人以食为天,送食物是最大的礼节。宾赞是不需要送礼的,他们准备的只是一份祝福的辞令。宾赞是当地有名望的人物,是真正意义上的贵宾。 从这方面看来,请来的贵客人数不会多,不然分送食物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这些加冠礼节,对于声临其境的加冠者来说,受到的是言教与身教交汇在一起的综合性的教育,感知成人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我常听说某某家生日赚了多少钱,把生日宴会当做赚钱的工具,有悖于庆祝生日的实际意义。 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出礼还礼,人之常情,出礼过高还礼的人还要加上去一些,双方都有负担,一个用金钱来衡量情感深浅的宴会本身就不值得参加,这完全违背了礼尚往来是为了增加情感的目的。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过于物质化的生日宴会令人发厌。 一个人从出生到走向另一个陌生世界的过程中,满月,抓周,十岁,二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其中包含着婚丧嫁娶,宴会的形式大同小异,除了名义不同外,宴请的程序完全一样。如果一个人有十个不同年龄段的好朋友,那么他几乎每年都要出席这样的宴会,从开始的兴奋,到无所谓,到麻木,毫无新鲜感可言,似乎在例行公事。朋友的情感并不会因为宴会的次数多,阵容的强大而不断加深。 个性的人在满足了吃喝上的生理需要,需求的必然是精神上的愉悦。母亲曾经说过,菜好办,客难请。物质贫乏的年代里,小时候的我并不为然,有吃的为什么客难请呢?因为礼尚往来在有些时候并不对等。热衷于请客吃饭的人喜欢这种形式,不热衷的人则感到繁琐。对于自给自足的家庭,每一次宴请都会打乱他们正常的生活安排。有钱的人以为这不过是一个乐子,一个聚聚的由头,穷一点的人觉得这可以解决一时之需。 曾经听说过一个人过了三个六十大寿,他在五十八,五十九和整六十岁的时候都分别宴请了很多嘉宾。有好友问他为什么这样办?他说他虚两岁。最后一句挑明了,还有很多人欠我的还没请到了。把一个美好的日子变成一种需要偿还的记忆,人活着也没有多大意义了。我退休了,我又能请动谁?不如一起请了,他说。 生日宴会从小到大,都是父母帮孩子做,孩子长大了又帮他们的孩子做,很少顾及他们的父母。有的人过生日,呼朋唤友,大吃大喝,没有想到父母,孩子是父母生的,不是朋友生的,这样的庆生意义何在?到想起来应该帮父母过一次生日的时候,父母或者已经爬不动了,或者已经亡故,不由得内疚感慨:“子欲养而亲不待”。悲乎!
同学送来一张请帖,上面写着某某二十岁生日宴会,敬请届时光临,某某人恭候大驾等语。接到请帖时常常感叹时光如水,一眨眼自己的孩子也快到了“加冠”的年纪了,在自己眼里,她还是个孩子,一个什么都不太懂的孩子。而我自己也没有觉得老,还有很多想法,想做的事情还不少。 你看看,你的房间和狗窝有什么两样?也不知道整理。她妈妈一边帮她收拾一边埋怨。我总感觉妻子的话似曾相识,耳熟。不用多想,这样的话我的母亲也曾经在我耳边说过。 我没有想到我也能有二十岁的年纪,过了很多年以后,才知道自己已经过了二十岁了,怎么过的?就这么过去了,还能怎么过!我们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也许跟父母双方年轻的时候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有关,二十岁是人生的一个点,也许和老家对待生日的态度有关。父亲母亲在八十岁的时候也都没有举行什么仪式,就这样顺过去了,我们和他们商量过,他们都不同意,说人老了就这么眯着眼睛向前过,过生日也得过不过生日也得过,不愿意太劳累,不愿意承担那份热闹。我觉得随他们最好,老人喜静,不爱热闹,热闹那一天以后也终究是要冷淡下来,也许会空留惆怅。 虽然说没有准备举行什么大的仪式,去邀请很多嘉宾同贺,但是到孩子快要到生日的那一天,我们还是会提一下,跟她们商量,毕竟社会上已经形成风气,我们跟她商量是觉得她是有了主张的大孩子了,看她的意愿。习惯是具有遗传性的,在她二十岁之前,我们没有帮她过过小生日,突然说起要过这样的大生日,她也感到不自在。我给了她一个比较具体的方案就是我们出钱,让她约几个好朋友在饭店里办一桌。问过几次,她抛出了自己独特的想法,她希望在她考上研究生的时候再请客。知道了她这个想法,我觉得一个人是不是真的长大,不在于是不是加冠,而是要有实际的意义。并不是一顿饭就可以确定的。 她参加过她的好友的生日宴会,回来提一个生日礼盒,装几块糖、饼干。真没意思,早知道不去了。她回来就这样对我们说。是啊,没有实际内容的宴会确实单调乏味。 古之加冠,称为“冠礼”(女孩成人则行笄礼),预示着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礼记·冠义》:“冠者,礼之始也,嘉事之重者”。古人非常重视加冠礼,认为只有举行了加冠礼,一个人才能真正从“不成人”到成人,才能知礼,才能管理自己达到管理国家。所谓“不成人”的解释当然就是和禽兽相提并论了,加冠礼在古代的重要性不可言喻。 古人的加冠礼隆重而严肃,是按照一定的程序进行的,其中酬谢嘉宾的只是一杯薄酒,只是意思一下,并不需要把一杯酒喝完,而是留有余地。《仪礼·士冠礼》冠日一节不长,拣其过程顺序抄在下面:冠日陈设(事先准备好的衣物和用品),迎宾赞(迎接宾和赞~赞大约是宾的陪同),加缁布冠服,加皮弁冠服,加爵弁冠服,宾醴冠者(给加冠者一杯米酒,这是冠日里第一杯酒,给加冠的人),冠者见母,宾字冠者(宾祝福加冠者),冠者见兄弟,冠者见姑姐,易玄端爵毕服,冠者见君,冠者见乡大夫乡先生,醴宾(给宾一杯酒),送宾,归俎。加冠重视的只是程序和礼节。吃在其次,或者说并不以吃为重点。加冠的人经过这样的一套程序,这样的经历很能让处于其中的加冠者产生庄严感,让人感到这是一件庄重的事,永生不忘。不知道怎么回事,加冠礼在以后的进行过程中,变成了宴请,变成了过生日。 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们二十岁的生日宴会的场景,有多少过二十岁的人去回述其中令人难忘的情节。我常常把二十岁的生日宴会搞混成结婚宴请,浮动的繁华,闪烁的光影,喧闹的环境,以及请来的生日宴会主持声情并茂的叙述,似乎并不能打动任何人。一张张圆桌上相互认识的人在谈论与主题无关的日常琐事,不相识的人呆若木鸡,或者盯着手机漫无目的翻看着。有的人急匆地来急匆匆地走,交上礼金,和主人寒暄几句,仿佛还有比这还重要的事等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这让独坐的我时常感到非常无聊,希望赶快结束回去,好好地睡一会,这个宴会打乱了我的生活节奏。 “生日之礼,古人所无”,清代顾炎武《日知录》上这样说到。古人认为生日之时恰是母亲受难之际。唐太宗李世民在他生日那天说:“今日我之生日。俗云“生日可嘉乐”,于我之情成感思。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追求侍养,永不可得,仲由怀负米之恨,则我情也。”因泣下数行,群臣并皆掩泪(《册府元龟》)。母亲不在了,生日有什么可嘉乐的?这个悲伤的日子。由此我想起了我们家从不过生日的缘由了,大概如此。 生日宴会以取利者居多,更加劳心,买什么便宜的礼品,多是没有用处的华而不实的廉价小东西。拿到家就是垃圾。古人行冠礼,最后一项是归俎,就是把宾赞没有吃的食品打包送到他们家里,以示敬意,古人以食为天,送食物是最大的礼节。宾赞是不需要送礼的,他们准备的只是一份祝福的辞令。宾赞是当地有名望的人物,是真正意义上的贵宾。 从这方面看来,请来的贵客人数不会多,不然分送食物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这些加冠礼节,对于声临其境的加冠者来说,受到的是言教与身教交汇在一起的综合性的教育,感知成人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我常听说某某家生日赚了多少钱,把生日宴会当做赚钱的工具,有悖于庆祝生日的实际意义。 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出礼还礼,人之常情,出礼过高还礼的人还要加上去一些,双方都有负担,一个用金钱来衡量情感深浅的宴会本身就不值得参加,这完全违背了礼尚往来是为了增加情感的目的。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过于物质化的生日宴会令人发厌。 一个人从出生到走向另一个陌生世界的过程中,满月,抓周,十岁,二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其中包含着婚丧嫁娶,宴会的形式大同小异,除了名义不同外,宴请的程序完全一样。如果一个人有十个不同年龄段的好朋友,那么他几乎每年都要出席这样的宴会,从开始的兴奋,到无所谓,到麻木,毫无新鲜感可言,似乎在例行公事。朋友的情感并不会因为宴会的次数多,阵容的强大而不断加深。 个性的人在满足了吃喝上的生理需要,需求的必然是精神上的愉悦。母亲曾经说过,菜好办,客难请。物质贫乏的年代里,小时候的我并不为然,有吃的为什么客难请呢?因为礼尚往来在有些时候并不对等。热衷于请客吃饭的人喜欢这种形式,不热衷的人则感到繁琐。对于自给自足的家庭,每一次宴请都会打乱他们正常的生活安排。有钱的人以为这不过是一个乐子,一个聚聚的由头,穷一点的人觉得这可以解决一时之需。 曾经听说过一个人过了三个六十大寿,他在五十八,五十九和整六十岁的时候都分别宴请了很多嘉宾。有好友问他为什么这样办?他说他虚两岁。最后一句挑明了,还有很多人欠我的还没请到了。把一个美好的日子变成一种需要偿还的记忆,人活着也没有多大意义了。我退休了,我又能请动谁?不如一起请了,他说。 生日宴会从小到大,都是父母帮孩子做,孩子长大了又帮他们的孩子做,很少顾及他们的父母。有的人过生日,呼朋唤友,大吃大喝,没有想到父母,孩子是父母生的,不是朋友生的,这样的庆生意义何在?到想起来应该帮父母过一次生日的时候,父母或者已经爬不动了,或者已经亡故,不由得内疚感慨:“子欲养而亲不待”。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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