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特殊的年份

两个特殊的年份梁星钧

1982年
　　1982年我读高中补习，也是最后一次冲刺高考，可谓用尽了力，攒足了劲，为孤注一掷，呈破釜沉舟之势。我每次回家都带上一部分已处理完毕的书和资料，即宣告和意味如不再考上大学就没有以后的再读了。

　　1982是全国农村实现包产到户的第一年，农民通过责任制的改变可以吃上饱饭了，可是，年龄84岁的婆婆却突然辞世了。婆婆的去逝，令我们很悲痛，但恶耗传来，正紧张复习的我连忙写了假条，抱着一个小布书包，就远远甩开来给我传信，又帮助家里采购蔬菜物品的梁三平爸，而一路伤心地奔跑着，泪水和伤心洒满了长长的16公里的闻溪路……

　　婆婆临终前惟一的愿望是：我死后你们别打我的三个孙子！那时父亲很凶，常常打我们，我挨打最多，婆在时常常把我们拉到她的身后，护着，像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小鸡崽子，让父亲打不上，甚至由她挨。

　　婆终前我回去看过她。那时她生病，我好像正放归宿假，回去拿钱粮。她好了，身穿着红衣裳，稳稳地坐在街沿上，很清瘦，却健朗。我告别婆婆去上学了，我要去冲刺最后一次高考了，预选刚过，我的成绩很不错，老师希望我考重点。我走了几步，又回头去问婆婆，“婆婆，你说我考得上吗？”她以前问过我念得啥名堂了？我无言以对。这连续的三次失败，我的信心已经大打折扣了。

　　“你考得上！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不莽。”婆婆笑呵呵地说。

　　父亲登上屋后的水渠上喊我，问你婆婆说啥？我说婆婆说我考得上。父亲嗯了一声走了。我也走了。到城里的学校了。

　　婆婆的去逝，我非常悲痛，她还没等到我高考，也还没等到年终的粮食丰收吃饱饭。当我快拢屋时，看见邻居的两个婆姨还在，她俩各自站在自己的街檐上靠柱子怔怔地望着我，我强忍住泪，又行几步，闻见唢呐声起，从我家的上面传来的，我附（扶）住烤烟房的柱子泪如雨下，泪水滂沱……我再也见不到婆婆了，来迎接我的是姑妈，母亲，她们一把把我拉过去，坐在大板凳上，屋前屋后是忙碌的人群，父亲给我拿出一条白帕包在头上。

　　送走婆婆的头晚我没睡觉，我呆呆地站在楼上，手里拿着一个16K作业本，用钢笔写我的婆婆，名《写在前后》，我要一气呵成写满这个50页的本子，直至天明……

　　之前（三年前）我给婆婆做过一个蚊帐杆，我用刀刻上了“钧愿寿”的字样，那是我愿婆婆长寿的写照啊！

　　婆婆去逝的当年我高考并没考上。因误检我肺部有病和生物偏科考砸而失败了，我最后一次高考的冲刺失败了。婆婆的终前预言没有实现。我落寞地回到家里，拒绝了再一次通知我读补习。

　　在我一筹莫展，走投无路之际，村上通知我去一队协助清帐，期间遇到了地区的招干考试，我报名了，通过了预选，又正式考取并录用了，成为人民公社干部，被正式分配至城郊公社（后改为乡政府）任团委书记兼公安员司兼司法助理员。一年后转了正，撤并城郊至普安镇时，我被调到了龙源镇政府。自此，婆婆的预言算圆满完整而捷径地实现了。可是，她并没有看见，也不知道了。如果她在天有灵，一定会“呵呵呵”爽心大笑的。婆婆一生的笑都是“呵呵呵呵”，准还会说我的娃儿就是不错，我的孙子真行！我只有靠逢年过节多给她化些纸钱，聊以慰藉。

　　婆这一去，我考上干部工作了。1985年家里撤旧房建新房，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婆她却永远地长眠于地下了。 2005年
　　2005年1月24日，即农历二OO四年腊月十五，父亲清晨摔倒了，后抢救因脑溢血于当时下午去逝了。父亲的突然离去，连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他嘴里一大天都在啊啊的，满口白泡，听不清说什么，眼半睁半闭。父亲一生要求我们很严，特别爱说，马列土洋例子太多，不可能这时没有话说，我们后来很多时间都在猜测父亲想说什么，要说什么，说了什么。

　　妈说他肯定说请客要请齐村上全体党员，这他说过，我们给请齐了，除生病和外出的一共到了9位；幺妹说肯定当心她的经济状况还没好转，担心那个二女婿贪牌懒做不听话；大妹说担心他一直爱的大外甥的成绩是否一直保持优秀，考上好大学，担心他们的打工多挣钱，夫妻和睦少吵嘴；我说担心我的孩子－－他的孙子－－他常笑笑说正孙子－－正值厌学不听话是否会很快转变过来，走上好学上进有锦绣前途的正途……

　　凭父亲健康的身躯和硬朗的精神足可以活一百岁。凭他的综合体质即使害病也可拖三五年，可是他那么干脆，说没有就没有了，就像他平素说话办事走路一样的干脆直率，干净利落，决不繁琐，累赘的拖泥带水，父亲连死都显出多么高尚的品德啊！武医生夸父亲的死是最好的死，是难得的死，是前世修来的福份，是父亲虽然一生凶巴巴的但骨子里心地里善良，老来又助人为乐，信佛与人出力修寺庙的恩泽。可是，作为我们儿女，都是永远的缺失，永远的痛。

　　父亲去逝一周年之际，我们举家回去给烧周年，放炮化纸焚香敬酒；同时大家都各自带着成功胜利的果实：我今年工作顺心，家庭和睦，写作实现转向报刊的新突破，妻生意好，有了自己的品种，实现了开门红，尤其是孩子－－他的孙子已转学至市上西中学，在普通班当了第一名，夺回了一度失去的昔日辉煌，为进一步升造和晋升高中打下了好基础。

　　尤值一提的是，我于当年清明噙泪写了《我的父亲溘然长逝世》，在2006年由中国散文学会等联合举办的首届真情人生全国纪实散文大赛中，我一举获得了二等奖，实现了首次去北京人民大会堂领等级奖的宿愿。随后我加入了中国散文学会，实现了奋斗多年的理想。回来之后，县上又据此给我评了2006年度县级精神产品文艺类二等奖……

　　现在女子女婿们都回来了，他们个个都洋溢着收获的喜悦，虽有辛苦疲惫艰苦的印痕，却掩不住不小收获的神韵和神采，外甥们也个个生龙活虎，学习蒸蒸日上，前景十分壮观。

　　父亲，我想这一切都是你的死给带来的，是你的在天之灵在起作用。我知道你生前死后都有这个威力，都有这个神威，我们永远感谢你，祝你在阴间潇洒快乐，祝你在地下长眠安息。你不要挂念，我们的一切都会很好的，我们一定用更大的成功和捷报来向你敬献的！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这是自古颠扑不灭的真理。这也在我们家，我们身上数次应验了。当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巨大的痛失之后，必将意味着巨大的新生，必将潜藏着无限的生机，这是十分寻常的规律和道理。我写这篇文章，也是想借此说明“人有旦夕祸福，人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我们全家人的今天，都要感谢和敬献两位老人。
[ 本帖最后由 梁星钧 于 2009-3-25 12:3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