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源瑶寨的历史记忆
2020-09-16叙事散文康乔华
东源瑶寨的历史记忆
康乔华大山中的东源瑶寨,是一个红军到过的村寨子,在灵川、龙胜、兴安三县五乡镇交界的地方。它是桂北典型的瑶族村寨,人们的生活习俗、语言、服饰等仍较完整地保留着远古传统。他们的祖先于明朝后期从广东韶州府罗昌县迁来,岂今已经有
康乔华大山中的东源瑶寨,是一个红军到过的村寨子,在灵川、龙胜、兴安三县五乡镇交界的地方。它是桂北典型的瑶族村寨,人们的生活习俗、语言、服饰等仍较完整地保留着远古传统。他们的祖先于明朝后期从广东韶州府罗昌县迁来,岂今已经有
东源瑶寨的历史记忆
康乔华 大山中的东源瑶寨,是一个红军到过的村寨子,在灵川、龙胜、兴安三县五乡镇交界的地方。它是桂北典型的瑶族村寨,人们的生活习俗、语言、服饰等仍较完整地保留着远古传统。他们的祖先于明朝后期从广东韶州府罗昌县迁来,岂今已经有400多年的历史了。400多年来,瑶寨的祖先在这里开荒垦殖,辛勤耕耘,逐渐蕃衍。境内峰峦重叠,林海飞瀑,云雾迷漫,层层梯田与依山而建的木楼长廊相辉映。 人与人之间的深交靠缘分,一个寨子与一群闪光的人相处,也是靠缘分的。东源瑶寨与红军的结缘就属于后者。1934年农历十月二十九日,村子里的人都记得一个名叫刘连长的红军首长带着一拨子的红军战士来到瑶寨。他们没进村寨子,只在村寨子边的山间隐蔽。他们风餐露宿,翻山越岭,在经过湘江战役后的疲劳中依然不断地行进。他们要革命,要替天下穷苦的老百姓翻身求解放。来到瑶寨,他们很讲纪律,秋毫不动老百姓的东西。甚至连问路都表现得客气和亲切,一句“老乡”立马就拉近了他们与瑶胞的心理距离。但这里毕竟是在偏远的山区,加上当时的民族隔阂和国民党特务的造谣,瑶胞对红军这支队伍认识并不是很清晰,尽管这样,红军通过宣传做群众工作,又以实际行动取得了瑶胞的信任。在过才喜界隘口时,他们得知村子寨里有恶霸地主,便毫不留情地替瑶胞除掉了,还把恶霸地主家里的财产分给了瑶胞。瑶胞翻身当了一回主人,他们有了红军这支队伍找到了靠山,心里充满感激。当红军离开村子时,瑶胞们依依不舍,他们都站在村寨路旁迎送红军,有的给红军倒茶送水,有的喧寒问暖,还有的送衣送被,有人加入了这支队伍,还有人为保护红军牺牲了生命…… 世界上的一切伟大事业,都是伟大理想的产物。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国的内忧外患,孕育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这支能够承载理想,并且不惜一切去实践理想的军队,从而使他们成为了沉沉黑夜中最为光明的时代雕像。现在八十五年过去,瑶寨子里的人每每提起这段红色往事,心里依然激动。他们在描述祖辈流传下来的故事时脸上总露出自豪感。我们来的时候,村长带着十几个瑶寨的女子迎接我们,她们穿着瑶家五彩服饰,头戴圆形的盘帽,为我们领路,陪同我们在村寨子里采风。她们当中年纪最大的有八十多岁,最小的也有三十多岁了,更小的许是到外地打工或上学去了。这里的山水养人,她们看起来都很年轻漂亮,站在她们中间,你还真辨不出她们的实际年龄。她们知道,我们进寨是应邀参加“才喜界上红军情”的采风活动的。她们希望我们把这块红色的土地写出来,鼓舞和激励后人。她们从小就学唱山歌,山歌是她们生活的一部分,白天上山劳作休息时唱,傍晚回到家里还要唱。起初她们只是和你聊天,给你介绍村子寨里的情况。但不管是谁,聊着聊着都会不由地提起当年那些红军过才喜界时的人物和事件。她们还会以山歌的形式唱出来: 千斤石头千斤汉,石砌寨墙界口横。
寨墙向来挡兵匪,不挡瑶胞自家人。
红军本是穷苦身,与我同根共条藤。
今日红军要过路,扒倒寨墙送亲人。 唱这首山歌的时候,是在午餐后的时光里。当时我们分三组去采风,第一组是去离村寨子6公里远的才喜界隘口,第二组到村寨子附近那个名叫冯家湾的地方,还有一组留在瑶寨子里。这三个地方都是红军曾经到过或驻留之地。我随了第一组人马走山路去了才喜界隘口,那组留在瑶寨里采风的人有幸听到了瑶姑唱的这首山歌。有人用手机录了音发到了文协的群里与大家共赏,我当晚就听到了这首山歌。瑶姑在唱这首山歌时把发音拉得很长,音调起伏舒缓,令人有一种细柔而豪放的感觉。仿佛立时就把人引入到了唱词的意境里,让你听了还想听。在当天的采风活动中,我了解到当年给红军当向导的盘桂荣的侄女盘秀明还健在,如今已经是一位八十四岁高龄的老人了。她是红军过才喜界后的第二年出生,从小就听着她的叔叔讲红军的故事长大。采风活动结束后的第二天,我来到了她的家。来的时候,她刚好背着背篓从山上回来。老人身板挺硬朗,走路相当利索,见我在门前等着,就连忙招呼我进屋。陪同我的当地朋友刘道斌向老人说明来意,老人很乐意的说,我们这里了不起呢,红军当年来过,现在有好多人来寨子里玩,看风景。说话时的那神情,好像要给我牵一段人生佳缘。我说,你们这我也经常来,看过冯家湾瀑布,走过梯田阶梯,去过才喜界,还体验了一把你们这的“敬龟舞”、“草龙舞”呢。老人听了很高兴,好,那今年我们举办的“六月六”尝新节你也要再来。 老人边说边把扒锅放在灶门前的火塘架子上,然后慢慢用干柴生起火,把清水倒入锅中。她随即也围坐在火塘边说,等下到中午了就在我这打油茶喝。这是大山里特有的情味。老人儿孙堂满,子女们在外打工赚了钱,又孝顺长辈,回来就把自家的木楼重新装修了,老人的生活过得很知足。我们现在的生活过得好,可不能忘记当年的红军呀,没有红军就没有我们现在的幸福生活。老人拉开了话匣子。老人说,为保护红军牺牲的瑶胞赵贵华,其实是她家公的父亲,她的家公名叫赵荣成,那的他才20多岁,他与寨子里50多个瑶胞一块被恶霸刘金华胁迫加入国民党反动派的民团,到才喜界守卡阻止红军过境。后来他在盘桂荣的带领下帮助红军脱离险境,又参与了红军屠杀恶霸刘金华的行动,还帮红军杀了刘金华家里养的一头猪。红军过境才喜界后,由于刘金华老婆的告密,赵荣成由此受到牵连,当时国民党反动派来到瑶寨进行“清乡”,当他们抓人时,赵荣成逃跑了,只有他的父亲赵贵华在家,气急败坏的国民党反动派发现赵荣成不在家,只好把他的父亲抓起来。盘秀明老人说着抹了一下眼睛,不经意似的,实际上抹去了一痕泪珠。 老人说,赵贵华被国民党反动派用铁丝捆绑押送到兴安营地的监狱,在那里受尽酷刑,关押了足足有两年之久。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屈服。老人回忆说,当年国民党反动派抓了人之后,还经常派人到他的家里要钱,说是只要有钱就能赎回赵贵华。那时家里很苦,没有钱,亲人们急得团团转,到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家里的七亩田全部卖掉,由家族人拿着这批卖地钱到兴安赎人。可是去晚了,赵贵华已经被国民党杀害了。说到这时,老人的声音几度哽咽,但她的话匣子并没有合上,我的叔公赵昌富、冯富川,还有奶老吴满英等三人一块去兴安的,当时都不知道赵贵华的尸体在什么地方。时隔一年后,有兴安的老人偷偷告诉赵荣成,他的父亲被国民党处决后埋在了某个荒野上。随即,赵荣成连夜赶到兴安县处决父亲刑场边的一个荒野把尸骨挖出来,然后用自己的血滴到尸骨上,如果血液浸入骨头,就说明此人是自己的亲人。他用这种土办法把自己的父亲从尸骨堆里辨别出来。然后,用蛇皮袋装好从兴安挑回来,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他把父亲的尸骨埋在村寨子边的定坤屋场。 在这里,老人把那个年代知道的枝末细节全都说了出来,那瑶胞赵贵文、冯凤山、冯凤万呢,也和赵贵华的遭遇一样吗?不是,老人说,他们都是村寨子里的头人,结局就更惨了。当年在地冲河被国民党官兵抓住,用铁丝捆绑押回到兴安,当天就被国民党用碾棍活活碾死了。老人还说,村寨子的亲人去收尸时,发现赵贵文身体都发肿了,完全辨别不出本人,妇人家仅通过给他打的草鞋是否穿在脚上来辨认。一个人失去亲人的那种痛苦不是平常人能体会到的。老人说这些故事的时候,眼睛里始终是湿润的。她那几度哽咽的声音,长时留在我的耳边。 此时,我想起革命导师列宁的一段话:“忘记了过去,就意味着背叛。”红军过东源瑶寨,至今已过去八十五年,但是红色的记忆经过瑶民们口口相传,红军的形象仍然鲜活在瑶民的记忆里。如今党和政府不忘初心,而东源瑶寨的百姓也没有忘记,他们共同交织成一幅和谐、壮丽的人生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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