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 阁

旧时人家总是要把女儿家藏起来，不让见人，好象把宝贝束之高阁一般，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把嫁女叫出阁呢！在我来理解，出阁就是女儿离开娘的那一段路、那一段下坡、那一段田埂、那一座小桥！
我自然无法体验女孩子家那份人生转折的心境，妻虽然是我接回来的，只不过当时只有一种慌乱的羞涩，朦胧的兴奋，杂着多少有一点儿的暗自得意。
很有幸能充当一回半是红娘半是接亲的角色，目睹了一回真正的出阁，感觉就是柳三变的一曲《雨霖霖》。
先是带朋友到他准岳丈家，当然少不了一番讨价还价，好象就是买新娘一样，终于取得了同意，由来人把新娘接走。
一切妥当了，然而却迟迟不见新娘露面，一催说是换妆，再催还是换妆，三摧还是换妆，这妆怎就这般难换？莫不是妆罢低声问夫婿去了？好不容易妆罢，“千呼万唤始出来”，新娘却和新郎的岳母大人“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眸”，怕是“此去经年”，这个时候，岳父大人就干脆不露面了。
此刻的新郎，我看就象当时我一样，半是慌张半是兴奋，面对杏花沾露的岳母、梨花带雨的新娘不知所措，不知是该扶、该挽、该催还是该拉，此时的新娘比平素更多了一份妩媚、一份娇羞、一份怯懦、外加一份可怜。
我不知道新娘的眼泪从哪里来的，怎么就这么多！也不知道新娘的眼泪表示什么，是不是也有慌乱、新奇、激动、得意、羞怯、兴奋？我想这些都有，多半还是留恋和失落的多。这样新娘子的眼泪可就够蕴藉、够含蓄、够美丽、够凄婉的了。这就是出阁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吧！
能不流泪吗？十几个二十几年，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上学，吃喝拉撒悲欢离合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这里，今天就要离开这熟悉的一切，从此由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女变好一个登堂入室的少妇，惊喜呢？失落呢？这可是人生的一大转折，从此也离开爸爸的呵斥，妈妈的唠叨，弟妹们的争闹，从此要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鬼晓得这个看上去老实的男陔，会在黑夜里作出什么大胆的事来。以后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这一切都来不及思考，来不及适应，说出阁就出阁了，多么想再听爸爸呵斥、妈妈唠叨、弟妹们吵闹。
没走上几步，新娘的双腿又象灌了铅似的挪不开步了，原来母亲的眼泪也象断了线的珍珠般一个劲往下掉，在母亲眼里，女儿出阁就象是断线的风筝一样，转眼就要飞去了，目光就象是系着风筝的这根线，自然不肯轻易轻掉手上这根线，这是一根怎么样的线呀！一头系着女儿的幸福，一头系着母亲的心。
不远是一道崖石，好高好高，转过去就看不到迎亲的队伍了，刚刚转过，新娘又转了回来，还是转了过去，可是新娘却回着头怔怔地望着这道崖，是望母亲还是望着这碍着她视线的这道崖石呢？
“这里以后改名叫回头崖吧”我说。
新娘没有答腔，只是眼泪又不停地往下掉。


[ 本帖最后由 江湖小李 于 2009-3-10 14:2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