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苹果

最初的苹果

文∕郑韩故城 ●那时

那时的时光透明。堤坝在平原尽处爬行，两边长满艾蒿和野菊花的林荫道静如处子，夕阳把田野里的最后一群人领向各自的家门……

数不尽的尖顶谷垛和杨树林里星星点点的麻雀恭迎黑夜的马车隆重驾临。这时繁忙了一年的土地开始变得疲惫，她松驰的乳房垂向地平线，孩子们都被哄进柔软的梦乡。

秋的夜空，把最后的浮云剥去，星辉就闪烁在屋脊之上。第一场霜冻已浸湿了小径，守夜人在林场的木头庭院里踱着步子倾听月光开裂的声响。西厢，池塘拢着青烟；远村灯火虚幻得神秘。我们是在哪里旅行？

那时的时光晦暗。突然的期中考试把自信心摔得鼻青脸肿。旧日记本上红笔写下的决心修改过多次成绩单上的排名却始终停留在原地。校门口准时出现的女生时常成为青春期白日梦的主角，那女生的妈妈是政治老师，古板而严厉，想成为她的女婿虽然富有挑战却总让人心跳不已。 ●最初的苹果

最初的苹果来自于学校门口的人力三轮车，卖苹果的老人穿一身深色运动服，头发花白，叫卖声嘶哑却抑扬顿挫。秋天盈满阳光的闪着幼稚笑脸的果子，在早晨被梳洗整齐，一层一层仿佛艺术品，那时，老人手指微颤，表情严肃。终于，我们抵挡不住小金字塔发出的清香招唤，用几张攥了许多天的毛票换得一个最红润的苹果……

坐在我前座的长辫子文艺委员唱歌时也有着苹果一样绯红的脸蛋儿，她的声音轻柔如苹果的芬芳，每次班会时，她都会被要求唱起那首《你看，你看月亮的脸》，起唱时她双手总是扶着面前的书桌底格，目光更加委婉，双颊绯红，歌声愈加细软且甜美。

许多年过去了，那歌声仍让人向往。


●玉米囤

躺在牛车上晃晃悠悠颠簸着前行，听车轮周而复始的磨擦声；看深蓝色的天空和杨树细嫩的小腿被整齐的穿上白色丝袜，田野静穆如一头雄兽。外辽河擦着广袤苍莽的原野蜿蜓前行，成熟的玉米地在两岸寥落的虫鸣鸟语中平铺如锦缎……

河套以东，朝霞刚刚没过檐头，外祖父已经把牛车拴在院门边的柳树上。金灿灿的玉米棒从他干枯的手掌滑落一个个蹦跳着在院子里堆成了小山。沉甸甸的粮食带着土地和朝露的颜色，带着河流腥膻的气息，带着双手粗糙的温度。然后，它们被一对对抛向空中，栽进圆圆的谷囤，原本摊落满地的金黄现在收拢成为巨大的圆柱体，那些曾让凡高迷恋的金黄同样令农人心花怒放。这之后的整个冬天，我们就生活在巨大玉米囤构成的金色森林里。


●白菜花

老屋后面有一方菜地，祖母精心侍弄的菜地，用来移栽冬天剩余的白菜。

午后，她的小镢头敲开解冻不久的土地，把沉睡的菜畦叫醒。一会工夫整齐的垄备好了，她直起腰，把一绺散乱的头发拢到耳后，看看远处的道路和天空，那里没有鸟雀降落，也没有熟悉的人影闪动。土篮里干净的白菜如同襁褓里的婴儿一样静静等候，她小心拣起一棵栽进垄沟也栽进阳光里，再用纤小的脚轻轻培土，尖脸吞口鞋在多边形的阴影里留下一串罗列整齐的白色印记；春天午后的风温暖，她细微的抚摸温暖，她哄睡娇嫩的白菜如同哄唯一的孙子入睡时那样目光温暖。

白菜花在季节的后院独自开放，鹅黄色的小花挂在分层的花枝上，形状如同三星堆摇钱树。它们一树树整齐排列，开在遥远的北方，开在祖母满是皱纹的笑靥里，开在我回乡火车车窗模糊的视野里…… 通信地址：天津市河东区晨阳道阳光星期八 5-2-1202杜辉邮编：300161



[ 本帖最后由 郑韩故城 于 2009-3-14 21:4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