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春天的柳
2020-10-01叙事散文刘敬胜
一棵春天的柳一棵柳长在春天的河滩。风烛残年。嶙峋的树皮褶皱出一道道深深的皱纹,顺路河风里,舒展的枝条不急不缓地颤抖出岁月悠长的音韵。河水不深,清澈见底,清晰的水草在河里来回蠕动。河水发千古之幽情,静静地从西向东流,在春天的暖阳下,映射出淡
一棵春天的柳
一棵柳长在春天的河滩。风烛残年。嶙峋的树皮褶皱出一道道深深的皱纹,顺路河风里,舒展的枝条不急不缓地颤抖出岁月悠长的音韵。
河水不深,清澈见底,清晰的水草在河里来回蠕动。河水发千古之幽情,静静地从西向东流,在春天的暖阳下,映射出淡淡的光芒。柳与河水的距离很近,大约有半米远,水面波光粼粼。柳的影子在水里明晃晃地动,模糊了,凌乱出妩媚的光影,仿佛一段隔世的情缘。一些裸露的根从黑黑的泥土长到了旁边的水中,伸长,生长,漂浮,拉扯,纠缠,仿佛一根根细长的红的和白的丝线。
每天,这棵柳都会很安静地目睹河水无声无息的流动。四十年如一日,不曾改变。也许年迈的柳在某一个早晨会看着流动的河水,发出“逝者如斯夫”的感叹,或者感慨时光如流水,它已慢慢老去了,不复再有青春的亮丽面容。柳的自言自语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去倾听。仿佛人老了,连叹息都有气无力。岁月是渐渐拉长的背影,越走越远。
万条垂下绿丝绦。那是垂柳。垂柳是用来修身养性和观赏的。家柳则不是,它的枝条是张扬的,向四周张开。柳确实老了,心却年轻,犹如一位心不老的老人,心灵与身体抗争。心灵伸出柔软的触角,枝条一根根,向四面八方探出敏锐的触须,感知四时细微的变化。敏锐的枝条最先感觉到风里的温暖,春的消息,摇曳着,欢呼着,传递给柳的每一条神经中枢。冬眠了一个冬季的瞬间,柳的大脑被激活了,苏醒了,身体开始蠢蠢欲动。
五九六九河边看柳。枝条经过了一个冬季的萧条和寂寞,最先开始了变化,从苍黄渐渐变成浅绿,青绿,深绿,远看,一棵柳就是一团绿的轻雾。忽如一夜吹来的暖风吹开了枝条上爆出的骨朵,一朵朵嫩黄的新芽噼里啪啦地在一夜间全部绽放,每一根绿的枝条上都挂了十几个黄花,俯仰错落之间,更增添了一些天然的趣味。
一个男孩,大约有七八岁的样子,哼着儿歌,从河堤上的一条扭扭捏捏的羊肠小路高兴地走来。他看见了河边的柳,一下子被妖娆美丽的枝条诱惑了,停下了脚步。他想折点柳的枝条,做个漂亮的帽子,或者做一个响亮的柳笛。
他走近柳,抬头看看上面柳枝,亭亭如盖,像一把遮阳的伞。他爬过无数次这样的柳。对他来说,爬上这样的一棵柳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他看看脚上的新鞋,那是过年时,父母给买的。他很不情愿地脱下来,哧溜溜,像一只灵巧的猴子爬到了柳树的枝杈上。
男孩折下一枝放到鼻子上,他就闻到了柳的有点苦涩的味道,放到脸上,很柔软,瞬间,男孩想起了母亲的手。母亲抚摩男孩的脸时,男孩就有这样的感觉。很快的,男孩就折下了很多柳发枝条,凌乱地落在了地上,树上的男孩向下望了望,笑了,地变成了黄色的地毯。
男孩从树上下来。坐在河滩上,四周是如花柳枝。男孩先给自己编织一个漂亮的柳帽。他找出一根粗点的柳枝弯成一个圆,然后把一些细的枝条层层缠绕。男孩编得很认真,一丝不苟,仿佛在编织一个遥远的梦。柳帽编好了,男孩把它戴在例如头上,男孩也变成了一朵花。
男孩又开始做柳笛。他把一根早就选好的柳条,做柳笛的枝条需要精心挑选,没有疤节,嫩牙要下,这样的柳条做出的柳笛才长,吹出柳的音调才美妙。男孩一只手拿住了柳条的根部,另一只手捏在与根部有半公分的地方,同时用力对着拧,树皮松动,然后两只手移动到树皮没有松动的地方,继续拧,一点点,拧出能做一只柳笛的长度,折断,用芽咬住枝条大头那边木质的芯,两只手捏住树皮,慢慢用力,直到木芯从树皮里抽出,一只柳笛才初露端倪。男孩把木芯丢掉,圆筒壮的树皮留下,捏扁一头,放到嘴里,用舌尖舔舔,然后说:喇叭喇叭响响,买个馍馍尝尝;喇叭喇叭不响,买个馍馍扔屋上!使劲一吹,柳笛发出“呜呜”的声音,男孩笑得更开心了。男孩吹出了一个春天的喜悦!
那个男孩就是我。画家黄永玉说:回忆是沉淀的岁月。而我的回忆已经沉淀了二十多年。我对着一棵春天的柳,海阔天空地遐想。想着我的童年,与一棵柳的童年。
柳树是母亲在四十年前栽下的。母亲深谙“十年树木”的道理,那时母亲应该很年轻。美丽,妩媚,任何一个漂亮的词汇放到母亲的身上都不会过分。至少我一直这样认为。我猜想,年轻的母亲栽柳下这棵柳时一定很开心!
从中专毕业到现在,我一直为心中所谓的幸福在外面打拼,或者美其名曰奋斗。忙已经是我不能回家的借口。当我回到家,看到了这棵久违的柳树,我的心中也空落落的,我知道我失掉了很多很多东西,包括童心和快乐,一辈子,也没有办法挽回!
现在,柳树老了,母亲也跟着老了,一样的老态龙钟。母亲病了,只能躺在床上,睡得安静和安详。母亲额头的皱纹和柳树的皱纹一样深。中午,我趴在母亲的床前,亲了亲母亲的脸。母亲的脸有点凉,让我的心中一颤,泪水一下涌了出来,朦胧了我的双眼。
一棵柳遇到了春天,已经开始萌芽,而母亲呢,是否也能遇到这样的春天!?
[ 本帖最后由 刘敬胜 于 2009-2-26 08:2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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