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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有草名鸭舌

2020-10-01叙事散文韩开春

有草名鸭舌水稻的一生真是多灾多难,除了稻飞虱、卷叶螟、稻苞虫等各种各样的害虫随时准备食其肉、饮其血,甚至取其性命之外,名目繁多的野草也喜欢跟它过不去,千方百计要和它争水争肥争阳光,可以这样说,从小秧插下大田的那一刻起,灾难就一直伴随着它,
有草名鸭舌   水稻的一生真是多灾多难,除了稻飞虱、卷叶螟、稻苞虫等各种各样的害虫随时准备食其肉、饮其血,甚至取其性命之外,名目繁多的野草也喜欢跟它过不去,千方百计要和它争水争肥争阳光,可以这样说,从小秧插下大田的那一刻起,灾难就一直伴随着它,接连不断,络绎不绝,一直要到收获进仓,才能告一段落。实际上它的厄运还远远不止于此,即使进得了粮仓,也不等于就进了保险柜,从此可以高枕无忧,还是有虫不肯放过它,时不时地要来骚扰。要想获得并保住这一点口粮,农民得想尽办法,和这些坏家伙们打持久战,所以诗人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李绅是懂得农民的难处的。   按下害虫不表,这里只说野草,在和水稻作对的野草中,稗子算是顶讨厌的一个,其他的还有三棱草、鸭舌草等等,它们都不肯让水稻安安生生、一帆风顺地成长。稗子、三棱草前文也已说过,现在说说鸭舌草。   鸭舌草属于雨久花科植物,跟水葫芦算是同门同宗的兄弟,别号水锦葵,又号水玉簪,光听这名字,就很好听,能引发人无穷想象,似乎可以和美人联系起来——至少,簪子是别在女人头上的嘛,大概不会想到它会和一个“害”字有关。人都这样,容易对美好的东西心存幻想——哪怕只是个好听的名字,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人性众多弱点中的一个。我老家时庄人管它叫鸭嘴菜,是说它的叶子长得像鸭嘴,但距离时庄不过几十里的陈集人却叫它猪耳菜,也跟它的叶形有关——像是唐僧二徒弟八戒的那对招风耳,若是不明就里的人乍一听到,很可能会以为说的是两种毫不相干的植物,毕竟,鸭嘴和猪耳在形状上相去甚远,一个狭长,一个肥大,有点风马牛不相及。然这正是这种野草的一个特点——善变且形状多样,叶片的形状由条形至披针形,长圆状卵形,卵形及宽卵形,随生长环境不同而有所不同,这就怨不得当地的人了,此地叫它鸭嘴,彼地叫它猪耳,都有道理,算不得错。类似的名字还有马皮瓜、肥猪草、鸭儿菜等等。   我老家有句俗话这样说:“家有千斗粮,不养扁嘴王”,这个扁嘴王说的就是鸭子,意思是鸭子的食量大,要是喂粮食,一般人家喂不起,再多的粮食它也能给你吃个精光。若是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鸭舌草的名字还真叫得名副其实,它在稻田里肆虐起来,就像那鸭嘴一样四处乱叉,若是不立即采取行动,是会很快吞没整块地的,大有喧宾夺主、鹊巢鸠占的气势,放任的结果,即便不是颗粒无收,也会减产一大半——与这些野草旺盛的生命力比起来,水稻处于明显的劣势。所以农人对待它的态度,跟对待所有的那些与秧苗争水争肥争阳光的杂草诸如稗子、三棱草之类一样,都是深恶痛绝,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农人除草无非是两种办法,一种是用除草剂,高效,但有可能有残留,影响到稻谷的品质,且需要经济成本——要钱去买;第二种就是人工了,虽费时费力,却很环保,重要的是不需要额外花钱。在我小时候的乡下,就很少用除草剂,这倒不是怕药物残留,主要的还是怕花钱,大多采取的是第二种办法,廉价的劳力有的是,比如我们这些小孩,别的事情做不来,去秧田拔拔野草还是没话说的。我小时候特别不喜欢秧田里的这些杂草,主要的原因就是去薅它们的时候,除了要被毒毒的太阳晒得满头大汗之外,胳膊、胸口还会被稻叶刺出一道道血口,火烧火燎地难受。   好在还有快乐,可以略略抵消它给我们带来的不快。鸭舌草与其他秧田野草的明显优势在于它会开一种漂亮小花,蓝色,稍微带点红,无论是跟稗子开的花比还是跟三棱草们开的花比,都要好看许多,薅草的同时,看看这些小花,心里也多少算是有一点点安慰,不过不能手软,不能因为它好看就放它一马,你放它,它却不肯放过水稻,这就等于要从你口里抢粮,这种傻事干不得。更大的快乐来自于鸭舌草的另一功用,它还可以食用——这似乎也是我老家人之所以把它叫菜不叫草的原因,鸭舌、猪耳不能白叫——它让人口齿生津。把它们整棵薅起来,在小沟边用清水洗净后,摘除老叶,带回家去交给母亲处理。母亲先是用刀切除白根,再拦腰切上几刀,配上切细的姜丝,再放一些头年就晒好的黄豆老酱,放锅里吱啦一炒,加点水一焖,不稍一会,野菜就煮得烂烂的了,起锅上桌,一筷子下去,一缕清香夹杂着一丝爽滑瞬间滑过喉管,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那顿饭,必定是要比平时多吃是一碗半碗的。这一时刻,胳膊、胸口的血口还在,但火烧火燎的感觉却好像突然间灰飞烟灭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需要提醒一句的是,若是哪位读者看了此文起了好奇之心,也想尝尝鸭舌草的味道,并且想亲手去采摘的话,那么,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打稻田的主意了。现今的稻田已经不是二三十年前的稻田了,农人早就放弃了手工捉虫、除草,代之以药物,而鸭舌草的叶片又因为本身的鲜嫩,不但吸引人来采食,许多害虫也对它很有兴趣,用药替秧苗治虫的同时,其实也等于是帮了鸭舌草的大忙——它会愈发鲜嫩茁壮,更加吸引人的眼球,不过此时它已变成毒草,是下不得口的了,不能为了一点点口腹之欲,就害了自家的性命,那样怎么算都划不来。如果一定要采,可去远离稻田的水边,那里同样会找到此种野草的踪迹。   我祖父是个无师自通的兽医,周围十里八村人家的家禽家畜有个什么小毛病,他去了准能手到病除,在当地很有点小名气,我见过他给病畜扎针,那针又粗又长,比给人针灸用的那种要大上好几号,我后来再也没见到这样的针,不知现在的兽医还用不用。他的后代中没人继承他的手艺,只有四叔还能认识一些草药,对他来说,可能也算是大遗憾中的一点小安慰。他老人家去世的时候我还小,不到十岁,所以他的那套家伙最终下落不明也在情理之中,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带去了另一世界。我祖父治疗牲口的病很有一套,也能治点人的小病,他用的是中草药,都是自己去采,我就记得他采过鸭舌草回来,晒干了收藏,家里谁拉肚或者肚疼就烧点水喝喝,效果还挺好。我长大以后乱翻医书,果然看到这种野草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江苏药材志》中明明白白写着,鸭舌草能治痢疾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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