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夜之水湄

　　席梦思床垫就地静卧在大厅的一角，沙发围靠着把它营造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僻静之处。我躺在那僻处，尤如身处温软的泊地，似有水草之交如水湄的亦水亦岸亦草的地方，在桔色光亮的笼罩下，闲适地享受着夜色的温馨与宁静，以及领略手捧书中所含有的“黄金、美玉”散发出的耀眼光芒。
　　暮色越来越浓重，丈夫和儿子各居一室，似乎都已睡了。我感到满屋的事物都静默无语、睡意朦胧，只有窗外的月亮和微风还持有一种轻盈的姿态舞动着夜的精灵，我终于可以放下白天里的所有沉重，独自享受夜晚赋予我的独处和美妙，但这样静谧的感受突然被隔墙邻家响起的喧闹声打破了。
　　先是传来一男一女、大概是夫妻的争吵，虽然听不清楚争吵的内容，但却感到很激烈。随后便是扭打、追逐和砰然的摔物声。我的注意力再也不能集中到手里的书中，心也随着那打闹、喧嚣紧张起来，似乎但心起那女人会不会吃亏，毕竟女人是打不过发怒后的男人。果不然，隔墙终于传来了女人的嚎啕哭声，像是划破夜空的、伤心地控诉。　　　　我不知道有多少已睡的邻居被这哭声惊醒，但心里又清楚，即使是被惊醒，也不会有人推门劝架的。因为，这是一个不倡导随意侵入和窥探别人私生活空间的时代。但那只有两砖厚且隔音效果较差的墙壁，把各家藏掖不住的隐私，光明正大而且坦然地传递过来，容不得你躲避地直闯入你的耳幔。这就是我用钱买来的房产结构，它不是独立的、贮立在旷野里的别墅，而是由无数的隔墙形成了众多人家居住的楼体。墙体的这边是我家，墙体的那边便是邻家，这样的楼体里便承载了具有酸甜苦辣的人间烟火和生活况味，无形有形地相互喧染和影响着彼此。
　　听着女人嘤嘤的哭声，我又兀自地伤感起来。婚姻的磨合，哪对夫妻没有经历过。在人生漫长的岁月里，不愿意做浮萍的女人们，需要一个僻静、安全的港湾，来停靠和托付自己一生的情感。于是从豆蔻年华的20出头嫁做人妇，守着一个对自己还算用过心思、倾注有感情的男人，生儿育女，手执一柄扫把，日复一日地清扫房厅，腰系围裙，年复一年地烹饪三餐。有多少梦想从绚丽的彩虹变成了淡淡的浪花里的白，那白也是在瞬间转眼就消失了。随着岁月的更迭，脸颊上的胭红虽然慢慢地消失，但每个女人或在心底、或在衣箱底处，也或在抽屉的秘处，都有一件七彩的“绚衣”，并不是她们会决绝而去，只是她们知道自己有那样的绚衣就足够了。
　　隔墙传过来的哭泣声慢慢变小、直到平息，夜又恢复了宁静。邻居们或许又都怀抱着各自的俗世心事悄然入睡，而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我思量着白昼的城市里涌满大街小巷和各处办公场所的人流，此时都静静地栖身在某一处属于自己夜归宿地的住房里。他们在白昼或许做着为你、我、他服务的事务，这种由于人的社会属性交织起宠大的网络，让人们时刻比照、对应着。于是，我想起曾读过的诗人卞之琳写得《断章》里的诗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或许人类的相处和牵挂，便如上面的诗句一般，被剔除了庸俗的一面，而有了浓厚的深情，人们就是这样相互装点着彼此的生活。　　　　我的身体触压着的柔软席梦思床垫，它是丈夫因为特意想为我在客厅里搭建一处看书的地方，而邀约3、4个人从楼下的汽车里费力抬到了六楼的家中。此时，它在我的眼中已不是单纯的一个床垫，而是像包含和承载着许多无言关爱的柔情的臂膀和温暖的怀抱。让我深深感到，纵容一个女人的随情、随性、随意的生活和爱好，也许只有结发的丈夫才能给予这个女人此样的生活。每当我舒适地躺在上面看书的时候，就如身处在水之湄，眼帘里仿佛有山、有水、有林、有鸟，心灵就会滋生出许多的喜悦。那是一个个文学大师和哲人智者从密密咂咂的文字里传递出来的鲜活的思想和风范，有瑰丽的风景和迷人的幽境。就如家里前阳台上摆放的热带巴西木一般，开花后久久散发出沁人肺腑的淡雅的香气，也如朵朵红玫瑰的花瓣诱人沉醉。此时，我便会从心灵里摒弃烦恼时，冲着丈夫和儿子喊过的过激语言。也会审视自己的心灵，给自己的人生重新定位。
　　古罗马的马可·奥勒留·安东尼所著的《沉思录》里的话语便在黑漆漆的夜色中站了出来，擦亮了我心灵上的灰尘。它的哲语将人生比喻成一场战争，是一个过客的旅居。并且提示我们：不要觉得别人有义务为自己做或者不做任何事情。要勇敢接受命中安排的一切，无论是谁，无论来自哪里，最后都将怀着愉快的心情迎接死亡。在这些明心见性的话语中，我的心灵就会慢慢地有了安顿和变得坦然。如果我们对生活和他人不抱有不切合实际地过渡期盼和奢望，那么就会拥有一颗平静的心灵，享受这静谧的夜晚和平淡的生活。无论生活中有多少险山恶水横亘人类的眼前，也无论有多少伤心欲绝困扰着你的睡眠，只要让自己的心灵里始终保持有花、有水、有希望、有坚持、有进步的水润如湄状态，就会使心境有了一份从容、一份静谧、一份面对艰难生活的信心。
　　（2009年2月25日写于枫叶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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