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石境界 山水情缘

到南源已二个月了，正苦于没有合适的去处的时候，友人吴君对我说，杨岐一山之胜，只有两处绝妙。集人文宗教于一身的杨岐普通寺，自不待言，另一处一时竟猜不着，当他提到中塅时，少年时担杨岐炭从洪水田鸟瞰中塅山湖之胜的印象，即刻被勾起。

　　恰巧，中塅戴剑峰先生折柬来邀。

七月正午的酷暑，崎岖陡峭的山径，对我和久坐机关的吴君都绝非散步般的享受，我甚至怀疑此行的意义来。

　　转过山坳又是一道长长的陡堤，令人望而生畏。
爬尽长堤，顿时——

　　波光鳞鳞，山风习习，刚刚受到的艰辛，被眼前的湖光山色消融得无影无踪，四肢百颏、五脏六腑，说不出的清爽通泰。

　　沿湖滨蜿蜒而行，时因山而失了湖，时因湖失了山，时而湖山尽露，时而湖山尽失，路一转又豁然开朗，真个是路随峰转，山因水活。我竟舍不得走得过快，恐一时间把眼前难得的景致匆匆看尽。

　　寻得仙源访隐伦，渐来深处渐无尘。比及湖端，不见人家，经吴君指点，才在丛林中发现座落有致的民居。

　　戴生因事出山未归，其妻殷勤相待。

正当我坐下来，感慨此行不虚时，吴君却连连讪笑——中塅之胜，岂止此乎？其佳妙处，尚未与君知。此地有奇山奇水奇石奇洞奇泉奇庙奇人，刚才所睹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吴君这么一吊诡，我便疑心他的夸张，近不及待地请他带我去证实。

一簇簇玲珑的石笋，或从湖中冒出来，或隔水相连，座落有致参差地延向湖岸，渐次的与整个山石相连、相融，形成一道伟岸的湖边石林，最后归结成一道湖边峭岩，古藤杂树郁葱碧翠……

　　亿万年的风雨剥蚀、亿万年的霜雪侵凌、亿万年的山洪冲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使他褪去了铅华，一归质朴，完美得只可意会。

　　只因这一簇石林，只因得这番伟岸，便使整个湖山如同置身天地之间的巨大山水奇石盆景。

　　悬岩左根有洞，深不可测，一股泉流滔滔涌出，珠圆玉润，清冽诱人。泉水汇成溪流，缓缓流向山湖，溪底是柔软的细沙，溪岸也是柔沙构成。溪边向岩下一条樵径，沿湖而走，通过石林是一个石头构成的天然拱道，上面横着一道石梁，形成天然的石门，非常奇巧。（补记：本文成文于1996年，2002年我到了云南，云南石林天下闻名，到了云南的人不能不去石林的。但当我两者进行比较时，发现云南石林虽然气势宏大，但从与整个环境结合来看，远远不及中塅，云南石林只是石林而已，而中塅石林却是湖山的一部分，有机的一部分。云南石林不及中塅石林的地方，主要还是没有水，山石必须因水而活，中塅不但有水，而且是亿万年不竭的灵泉。）

沿着悬岩猿猱而上，手脚并用，幼时打柴的工夫到这时总算又派上了用场。好不容易攀到岩顶，竟然见到一座山神庙，因山造势，凌虚构阁，与山石形成巧妙的一体。回首来路，不由得双足战战，不敢俯视。

　　——手可摘星辰。

　　——无限风光在险峰。

　　纵目远眺，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湖水婉转萦回，群山点缀，如蹲犬、如飞凤、如腾龙、如跃虎……无不曲尽其妙。滨湖山民往来劳作，或垂钓、或耕种，悠然自乐，为湖山生色。

　　俯身下看，岩下微风鼓浪，水石相激。

　　仰首头上，万仞峰峦势欲摩天，巍巍杨岐奔腾起伏，电视差转头直插云表。
我一时兴起，朗朗吟道：奇水奇山奇石，洞奇有泉通海窍。

　　小庙缺联，这不正是一幅神助的上联么！我不禁有些兴奋得意起来，那么下联呢？搜索枯肠一时词穷，又不禁懊恼起来。

　　正当我冥思的当儿，吴君却大发议论：此地有天下山水之胜，却无天下山水之名。他处有天下山水之名，却不见得有天下山水之胜。世间尽浪得虚名者。

　　我也为吴君豪气所激，横生快论：天下名山水，无不因人留名，君不见滕王阁一序不朽，岳阳楼二字关情，卧龙岗三分而兴，还有桃花源、莫愁湖、凤凰城等无一不是因人因文千古，如此山湖，若得名人笔墨，异日亦当名重天下。

　　吴生深以为然，他说：水因山活，山因水灵；无山不足以显水之柔，无水不中足以彰山之刚；青山倒影，虚实相生，绿水环山，山水相绕，于天地间得阴阳之至妙，造化之神奇！

　　纵观人世间，有几多完美，几许风流？古往今来，除了一个项羽、虬髯客而外，有几个大英雄大豪杰在旋乾转坤之时，叱咤风云之际，不是因为少了一个红颜相伴而使丰功无光，伟业失色。除了虞美人、红拂女之外，又有几个绝代佳人，成就了大英雄真豪杰的辉煌，大多数只落得香消玉殒等作沙尘。没了英雄豪杰，纵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又有谁怜？纵是集天地之灵秀，钟日月之精华，又有何用？

　　 尸位素餐者之怀抱，碌碌无为者之陪衬，鲜花牛粪，天地间之至残酷！
有了英雄，美人便万古不朽了。

　　要不然，历史可以会轰轰烈烈；要不然，塞上何以会胡尘滚滚；要不然，马嵬坡前何以会六军不发；要不然，山海关外何以为冲冠一怒！
美人名马伴平生！

　　比起来，湖山之胜，不是远较人间缺憾来得完美得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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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虽不能苟同他这一番高论，一时也驳他不倒，因为不乏几分歪理。倒是他这一番议论，让我想起了刚才欲对的下联：灵山灵地灵人，神灵无语笑尘缘。
……

　　不知不觉间，天竟沥沥浙浙地下起雨来了，湖上白雨跳珠，渐迷了远山，云雾起处，山湖又是一番景象。

　　半夜，戴生才自萍乡回来。

　　于是，这一晚便全都是关于这山这水这石这泉这人的奇梦来！（1996年7月29日于中塅湖滨戴氏宅）

（附注：后来，中塅人开始开发山湖了，这湖原名叫三八水库，人们嫌他俗气，改了一个很雅的名字叫凤鸣湖。）
[ 本帖最后由 高迎春 于 2009-2-27 11:5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