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点星星在天边

两三点星星在天边

（1）玩火把子
　　　　　　　　　　　　　　　　　
　　火把节是生活在云南的白、彝、普米、纳西等民族的传统节日。然而今天我要写的不是火把节，而是一种类似于火把节的古老的崇拜火的游戏，在我们当地俗称“玩火把子”。

　　每年正月的“初六”、“十六”“二十六”是我们“玩火把子”的固定日子。为了这个日子的来到，母亲早在夏季就帮我们准备好了一种非常耐烧的草――梳草。这样她的儿女们在游戏中多数是胜出的。爸爸也会参与到这个游戏中来，爸爸会早早的准备几根木棍，把梳草条理分明的、紧紧的绑在木棍上，留下一小截蓬松的、易燃的草头，这样一个火把就自制成功了。

　　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从天亮就开始等着天黑。天一黑就整装待发。那时一个村子会有很多年龄相仿或者相差不大的孩子。这时候由年龄最大的孩子出来管理，这种按年龄论资排辈的做法让很多桀骜不驯的小男孩心中愤然，不过又不敢怎样，因为如果反抗太很，大的就会不带你玩，我那时年龄小更没有话语权，就怕他们嫌我小，跑不动，不带我玩呢。心中戚戚然。当然偶尔也会有“永远也长不大”的大人混进我们的队伍，不过他们一般压阵，排在最后。

　　排好队后，集体点火，由一个孩子先点上火，然后由他依次传播火种。当所有的火把都点燃的时候，那种场面很是壮观，“整个小村一下子被照亮了”，而一条长长的火龙正欲腾空而起。这时候一直守在厨房里的母亲们也会出来看一下热闹。一声令下，火龙开始移动，龙头先行，龙尾摆动。

　　一般先从村子这头跑向村子那一头，再从村子那一头跑到这一头。绕村一周，向麦田出发，在田埂上飞速跑动，一块田一块田的不停的被顽皮的我们放在我们和火把的身后，这时有的孩子火把已燃尽，就被扔出队伍，由燃着的继续前行，直到所有的火把都已熄灭为止，这时我们已累得满头大汗。

　　小时候只知道好玩，并不知道其实这里面还蕴含着小村人美好的祈福。火，一向是圣物，是避邪之物，绕小村一周是为了去除小村的邪气，为小村人祈来平平安安、红红火火的好日子；土地是庄稼人的命脉，绕田一周是想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当然在这个早春里如此欢快热闹的脚步说什么也会为这新的一年开个好头的！

（2）点灯灭蛾　　　　这是谁的创意？太浪漫了。当“遍地红灯照”时，整个暗黑的村庄该是多么辉煌、明亮、温暖而又贴近人心。这样的场面我是没有见过的，这是那一个年代人最浪漫的事、是他们精神的财富、回忆的皈依、暗夜里的一盏灯、天边挂着的一点星光。

　　这是谁的主意？太科学了。当各种农作物的农药残留都超标的时候，这个已经被置弃了许多年的灭蛾方法是不是又该拿出来重新认识，重新丈量、重新突破了？

　　已经好久没有陪爸爸聊天了，当他谈到这件事的时候，他是兴奋而又快乐的。而我是多么的疏忽啊！

　　爸爸回忆着、比划着。用一根长长的线，线上蘸满了柴油，取来一个酒瓶，把线绕在酒瓶的底部，点燃线头，线开始燃烧，等线快要燃烧完的时候，把酒瓶放进水里，砰――酒瓶底掉了，酒瓶的身子却是完好的，这样就自制出一个灯罩，再取来一盏灯，把酒瓶灯罩罩在点燃的灯盏上，这样就有效的防止了田野里的野风把灯吹灭，取来一只盆放上水，再把做好的灯悬在有水的盆里，一切准备就绪，把它放到田埂上去吧，等着扑火的飞蛾吧。

　　飞蛾的生命，始终是一种飞翔的姿势，直到它寻找到了那团火，寻找到了也就邻近了生命的尽头。设好陷阱的人类对其喜好是何等的了解，撞完灯罩后如果没有那盆水，它完全可以再一次站起来飞走，可是要命的那盆水终于打湿了它的翅膀，最后它只能在人类的智慧里沉溺了。

　　当大块大块的田野里亮起灯火，当成群结队的飞蛾赶赴生命里最后的夜宴时，一帮农人正悠闲自得的坐在田头吸着汗烟，唠着嗑。爸爸总是对这些有着深刻的记忆，其实他种田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年，爸爸下放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不过五年，不过看来那绝对是他生命里回忆时越不过的坎和甜。

　　“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这是我的思维。在这一点上我是绝对不可以和爸爸交流的，爸爸是实用主义，我是浪漫主义。浪漫主义在没有饭吃的时候绝对要向实用主义低头的，那种宁愿饿死也不吃杀生的斋饭的人只在书本里才能找到，生活里也许有，但是太少了，少到如果出了这样的一个人说什么我们也要将他彪炳史册。

　　飞蛾扑火是因为对火的追求和对陷阱的不知设防。可是在现实生活中聪明的人类明明有时是知道的，扑火的尽头是自取灭亡，却还是义无返顾的撞上去，也许在他们认为生命里有那样一次不惜后果的追求也是值得吧，或者是不是还存在一种有可能饶性逃脱的心里呢。

　　在这一点上女人会在爱情面前犯下这样的错误。那种为了那团燃烧的火，为了那团挚爱的火焰，勇扑火海的人大有人在，也许她们认为人的一生不可能一直都是壮观美丽的，而一生中的某个瞬间却可以是灿烂辉煌的，所以她们勇敢的去了，坚决的扑了，静美的生，壮观的死；男人会在金钱和美色面前犯下这样的错误，也许长长的晦暗的一生只有那“在位”的几年才是精彩而值得炫耀的，也许只有怀抱着妹妹一任私密的激情奔涌时才是快乐的，一个瞬间所谓的光明，让他们也不管不顾的去了，生死置之度外的扑了，平凡的生命终究是要尘埃落定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平静的对待他们吧，瞬间成就的传奇或者罪恶。

（3）喊魂
　　一直是一个顽劣的孩子。一直是一个让父母操心的孩子。听母亲讲，小时候由于淘气有一次被吓着了，竟然昏昏沉沉睡了一个月，不知道要吃要喝只是埋头睡觉。母亲喂一口吃一口，总是不醒，急得母亲团团转，带到医院就医，也查不出什么问题，后来母亲认邪看，香头（方言，就是能看邪的那个人）说你的孩子真魂吓丢了，你到西南方向一个小土坑上去找一找，扒一扒，当找到一个蜘蛛时用棉花给包起来带回家，揣到孩子的怀里，就会好的。后来正如此人所言真的很快就好了，从此母亲的思想里多了一份默念和虔诚。

　　每当谈起这件事时我总是不信的，暗自好笑。善良而又几乎不识字的母亲，谁救了她的孩子谁就是这个世上最值得信任的人，就是她心中的神！而我总是申辩，一定是我玩累了，而在某一天突然就休息好了，醒了。母亲此时总会沉下脸来，说我胡扯，头上三尺有神灵，并且祷告让神灵原谅她孩子的无知，一并请求神灵继续保佑她的孩子。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喊魂，并且在母亲的叙述中经历了一次。年少无知的我是无法读懂一个母亲无助而又脆弱的情怀，更无法知晓一个母亲生完她的孩子后几十年如履薄冰的担惊受怕，唯有祈求上苍保佑她的孩子，这样的情怀当时的我说什么也不会明白的。我怎么可以跟母亲顶撞，更或者嘲笑她的信仰？我有什么理由怀疑一个母亲为她的孩子喊魂后带来的新生而心生逆念，除了这些作为一个母亲她还做些什么呢？是的，唯有祈求上苍保佑，让她的孩子一生平安。

　　虽然我对母亲所讲的事总是心生疑窦，可是我还是耐着性子坐下来陪母亲聊天，以慰她那日益苍老和孤独的心。母亲又谈起她们年青时一次集体出格的事。也是关于喊魂的。那时大集体做事，会有很多男男女女在一起上工，生产队有一个男同志总是爱往女人堆里钻，跟小媳妇、大姑娘打打情、骂骂俏、揩揩油、打打擦边球，有一次她们几个妇女说好了，想治治他，那时的女同志也是很有劲的，因为做农活，她们几个女同志一起把那男同志摁倒在麦田里，把他的裤子给脱了，并且扔下河，一大群妇女围着他看，笑……这个同志平时能讲会道，其实关键时候也就是一个“叶公好龙”，终于在众寡悬殊，又急又冷，羞愧难当之下从此一病不起，害得那几个妇女同志很是不好意思，带他去看，又看不出病来，可急死人了，后来也是认邪看，香头让那位男同志的妻子每天晚上趴在他家的屋脊上喊魂，就喊：“王小三子，吓了来家吧！”屋里王小三的母亲就答应“来家了，来家了！”每天喊三声，连续喊一个月，说后来果然也喊好了，真魂归壳了。

　　听完母亲这个故事，我开心的哈哈大笑，就差给我们的妇女同志摇旗呐喊、擂鼓助威了，好样的！妇女同志！团结起来的妇女同志更是好样的！

　　这都是一些活人喊魂的故事，还有一种是给死人招魂的仪式。人死后，灵魂当然就要离开肉体。但是茫茫的阴间，从哪里走呢？于是下一个程序就是由活着的人来给他“指路”。“指路”就是为鬼魂指引升天的道路。在北方一些宗教的亡灵世界里，亡灵的“回归”需要巫师的帮助和引导。首先，先上一条道，继续向前走去，就分出许多岔道，这是按照死者的不同性别设的小道。亡魂走上自己氏族的道，要渡过一条河，那里有许多白骨。在这种作法下，据说可以安全渡河。

　　可是世上到底有没有灵魂呢？！

（全文3635字，2009年2月25日晨完稿） [ 本帖最后由 炬焰炯炯 于 2009-2-26 08:2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