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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英子她爸

2020-10-03叙事散文古月灵秋
英子她爸并不是每一天都有一个舒心的好心情的,就像现在,他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几上的茶水早就凉了,手里的第几支烟呢,也早已灰烬散去,只剩下冷冷的烟蒂。他想起了英子。英子是他的女儿,聪明伶俐,一双眼睛有着水汪汪的机灵;那眉毛,就像是春天给贴上去的
                      
                    英子她爸

  并不是每一天都有一个舒心的好心情的,就像现在,他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几上的茶水早就凉了,手里的第几支烟呢,也早已灰烬散去,只剩下冷冷的烟蒂。

  他想起了英子。

  英子是他的女儿,聪明伶俐,一双眼睛有着水汪汪的机灵;那眉毛,就像是春天给贴上去的柳叶子;那嘴,显然是她妈爱情里最得意的一笔,红红的,小小的,仿佛是长在乡土里的牵牛花。英子尚小的时候,就这模样,像牵牛花茎缠绕插在身旁的土壤里的竹竿似的,在他身边缠来绕去,形影不离。英子唱歌的声音可好听了,滋润,就像在夏日的炎热里喝着一杯蜜汁搅匀的凉水。

  英子上学了。他带着她去乡村小学报名的那天,心里怀有一种怎样的期望,他现在似乎无法说清了,反正就像心里有了一枚星星似的,远远的,亮亮的,灿灿的,把他的天空装点得充实而自足。不是么?学前班的好孩子,一年级的三好学生,二年级的三好学生,接着在三、四、五年级的时候,英子都保持着优异的成绩,把学校的小小奖状,像摘星星一样摘回来,贴在自家厅房最显眼的墙壁上,就像满天星在闪闪发出光芒。

  春天和夏天,放学后,懂事的英子就手挽着他用山里割来的荆条或者自家门前割下的柳条编就的筐子,手里提握着他从集市上或者铁匠铺子买来的小铲子,在田埂上,在树林,在草滩,在河边,去拣拾野菜,拣拾的旮旯菜,马英菜,苦苣菜,茴茴菜等,经过细心挑拣,鲜嫩的,可以入汤做饭;剩余的,还可喂猪。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做的事情,除了下雨天,英子几乎每天都这样坚持着,就像她坚持着做自己的作业一样。

  他又点起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上一口,然后,氤氲的烟雾从嘴里从鼻孔吐出、腾起。窗前的那棵白杨树上有鸟雀叫了,他听得有些噪耳,感到些微的心烦。

  麦子黄的时候,正赶上英子的暑假,他在田里收割麦子,英子哪能和别家的孩子一样,去山上草坡上捉蚂蚱,去河边戏水捉鱼,追逐着蜻蜓,扑打着彩色的蝴蝶,把童年涂鸦得色彩斑斓呢?英子跟在他的身后,弯下小小的身子,一穗一穗捡拾着从他镰刀下漏收的麦穗,捡多了,用麦秸扎成把儿,等拢田的时候,戳在拢拢里。夏天的太阳酷酷的热,汗水从英子的脸颊上扑簌扑簌往下落,落在麦茬上,落在麦捆子上,跟他落下的汗水一样咸涩。

  秋霜来了又来,地里的药叶子黄了,枯了,到了挖药的时节。星期天,他扛着镢头,来到地里,扬镢,挖下,偌大的土疙瘩,从粘湿的土壤里翻过身来,里面紧紧包裹的才是当归、川芎。英子,随在他身后,躬腰或者蹲身,抹、抖、或用木棍刮,才能见得上当归和川芎的真实身子。在这秋风的凉里,英子把热热的希望,寄托在一株一株脱落了泥土的当归或者川芎上。药材晒干,收拾好,等药材贩子们来了,卖掉,就是铅笔,圆珠笔,练习本,就是白球鞋、印花衬衫、红头绳、花衣裳、甜甜的水果糖,就是家里的油盐酱醋、肥皂、洗衣粉和煤油灯的光亮。

  转眼间,英子就要上初中了,乡里的中学离家要走上两个小时的路程。为了给英子买辆飞鸽牌或永久牌的自行车,他进山去采野山药。离山近处的山药稀稀拉拉的,因为大多都给人们采光了,他来到山林深处,采过绿林,攀上那座叫做金顶的山颠,喜出望外地自言自语:那儿不是一大片丹参么,哟,还有一大片丛生的秦艽开着粉白的花呢!一不小心,身子就给摔下了岩石,摔伤了腰,幸好摔到了岩壁的树杈间。要不是山谷中放牛放羊的人发现,及时送往赤脚医生那里护救,一条苦艾的小命,也就给搭在金顶上了。

  他的眼眶里泪水开始打旋,成珠,但又极力忍住,把它咽了下去,咽到了肚子里。哎!要是真的给搭上了小命也好,还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去寻找英子她妈。这有着黄连苦命的人,因为难产,在把英子奉献给这个世界之后,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后来,英子是怎么也不去念书了。她离不开腰痛的他,离不开要做一日三餐,离不开密密麻麻的家务。他劝说,英子不听,请来邻居劝说英子也听不进去。这孩子的书,就念到了这样凄楚难堪的地步,就算念到头儿了。

  三年前的一个春天,草儿绿了,花儿开了,油绿的庄稼长势看好。隔山的狗蛋大叔前来给英子说媒,准备给英子招个上门女婿,这家里忙里忙外的庄农活也就有个好的照应了,再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听了,不经心里细细琢磨,就说:“这事,要看英子怎么说。”其实,英子的心已经许给了她童年时一块读书的H,只是H大学毕业现在在外省的一家国营企业工作,做不了上门女婿。英子怎么说呢?“行呢!还怕人家不上咱的门儿呢!”

  他怒了,怒不可遏。“要女婿,就要H!离了H,谁也不嫁。”他似乎要把这么多年来饮咽到肚子里的苦水倾倒出来似的,“城里的生活不比咱这山旮旯里强么?爸就你这么个女儿,找上个好女婿,也可以享享清福,老守在这土窝里,难道魂也要在这土窝里淹死不成?”

  他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了H,让女儿在爱情的岔路口,拥有了自己的选择,也得到了自己的幸福!

  现在,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屋子里,来看望他的H和女儿以及孙子们走了,或许还在路边等着,没有搭上车呢。H和女儿不知叫他去城里多少回,他也记不清楚了。他,听得耳朵有些麻木了,怎么着也听不进去;他,就是离不开这片土地,离不开这个他所说的土窝子。

                               2009-2-17 [ 本帖最后由 古月灵秋 于 2009-2-18 08: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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