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招生
2020-10-03抒情散文吕永红
难忘的招生还记得那次招生。硕果飘香的季节,我还沉浸在当年高考丰收的喜悦中。回到老家,手里拎一瓶绿茶,坐在不远的坡地上,看和畅的惠风吹过,袅娜的炊烟升起,如黛的祁连山静立,脑中构思着一篇散文或是小说。想累了,干脆躺在马莲丛中,任虫子在我单薄的
难忘的招生
还记得那次招生。 硕果飘香的季节,我还沉浸在当年高考丰收的喜悦中。回到老家,手里拎一瓶绿茶,坐在不远的坡地上,看和畅的惠风吹过,袅娜的炊烟升起,如黛的祁连山静立,脑中构思着一篇散文或是小说。想累了,干脆躺在马莲丛中,任虫子在我单薄的身躯上爬来爬去,任金露梅银露梅在秋风中摇曳金黄或洁白的梦幻。 电话响了,是新当选的级主任打来的。通知我担任下学期文科复读班一个班的班主任,并负责从八月一日起开始的招生工作。此时,很多刚参加完考试的学生像没有灵魂的树叶,被高考的风吹得飘飘摇摇,这时候招生,无疑在学生们脆弱的心脏上猝然插了一刀。但不做又不行,在这个山镇中学里,数得着的硬梆教师比比皆是,能混到复读级,那说明自己前面的工作得到了领导的认可,这时打退堂鼓会招来多少訾议?不识相?神经病?或对领导层有看法?一年的备考已使我如空空落落的枝干,像被霜浸染过的叶片,可上司之命不得不听。我本打算能游览布达拉宫的梦想也随之成为泡影。
很多学生还在等通知书,我不忍心打扰他们获得的片刻的宁静。我知道,不管是山花烂漫的春日和田野油油的夏日,还是凉风飕飕的秋天和白雪飘飘的冬天,我和学生都像苦行僧般地煎熬岁月,对考大学有着圣徒般的宗教情怀,一起热切地守望鱼传尺素、雁衔梅花的惊喜,守望深藏在心灵中的理想。 两天过去了,级主任打电话寻问情况。我如实说了。级主任自然是大发脾气,说这样滞后怎么能胜任复读级的工作,况且招生仅仅是个序幕。我像一只被掐了头的苍蝇,挣扎地打着旋儿,顿时觉得忙乱、无助、萧然、寂寞。 天上掉纱帽,得把头伸出去。我用这句俗语鼓励自己去试一试,即使有碰钉子的尴尬也权当走路不小心滑了一跤。 我先给教过的一位分数较低的同学打电话,那头说,二本与独本怕是没戏了,再等等专科吧,如果啥都等不着,就去你班复读。我像落水人抓到了稻草,心里落进一丝慰藉。
或许有了一点自信,我按学校提供的学生通讯录挨个打电话招生,因为这时是鲜有考生登门报名的。有的说,再等几天,如果无望会给我回电话;有的说,家人看不上考取的学校,正在冷战,现在无心考虑复读的问题;有的说,学校有减免费用的政策就来复读,否则到政策优惠的外县就读;有的说,别的老师已打过电话了,名已写上了,要不然,你也给我写上,等开校后再权衡利弊去哪个班;有的说,我班的任课老师他还有点不放心,考虑后给我电话;有的说,我能保证他(她)考上重点,就来复读……
社会的错综复杂可见一斑。
我还是很兴奋,客客气气地和各类情况的考生通着电话。白天打,晚上打,吃饭的间隙打,上厕时让老婆孩子给留意着点。夜深人静时,我压低声音打;黄昏起风时,我野着嗓门打。我体会到了被学生挑拣的滋味。特别是在黄昏的灯影里打电话,耐心得如同那些生意有望的身影暗昧的小姐,也如奴隶市场上的奴隶,被买主挑来试去,看着长短丰瘠。我感到那点升学丰收带来的片刻的安慰和本就可怜的自尊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第八天晚上,我继续体味着甜甜的忧伤。
电话依旧不停地打,打,满脑子都是阿拉伯数字,满耳朵都是大同小异的回答。到处是招生的老师忙碌的身影。一个雨天,我忙得连接儿子都顾不上,看看儿子湿漉漉的脑袋,我彻底怒了:当了半辈子老师,青春耗尽了,梦想湮没了,别人的孩子都考出去了,自己的孩子却一点也顾不上。适逢级主任又打电话寻问,照例是一番责备。我打断他的话吼道:学校不会让学生自行报到,然后分班不就了事?你们怎么想的?这不是把活人生生地折腾死?我不干了,下高一也行,爱咋咋地!我知道,对付强横者的办法是你比他更强横。那头终于软下来了:想办法,想尽一切办法,本县的招不够,可以到外县招,坚决保证完成每班九十人的招生任务。我沉默了。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复读班迎来了开学的日子。那天,我早早地打开教师门,复读的学生陆续把桌椅书籍搬进了教室。中午时分,我班共到五十六人。吃过饭,谁知几个高分的学生又被其他班主任连哄带骗挖过去了,伎俩无非是诋毁贬损他人,极夸自己的优势。我只好将学校规定的招生分数线一再降低,总算招了七十五个学生。 夜幕下,我终于舒了一口气。 这事已过去半年有余,虽然许多往事已被秋叶掠走,被冬雪覆压,被岁月埋藏,唯独这件事,在我二十年的从教历程上,留下了沧桑的风,落下了沧桑的雪。 而我只能说的是,当一切过后,我不会不回望那一段短暂而苦涩的日子,它像鬼魅一样时时在我的心原上狂舞,搅得我忧郁难眠。 难忘那次招生。
[ 本帖最后由 吕永红 于 2009-2-12 16:4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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