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心事托梅花

一腔心事托梅花
??“梅花雪中来，箭兰幽谷藏；竹林风吹过，紫菊飘淡香”，自古以来，“梅兰竹菊”被世人公认为四君子。“梅”能做四君之首，也许不光因它“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的高标逸韵，更多是因它“雪虐风号愈凛然、耻向东君更乞怜”的高坚气节。??有曰“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然而，世人爱梅，有多少人是爱其风骨、爱其魂魄？又有多少人是人云亦云、附庸风雅？有几人一生咏梅为言志？又有几人一生画梅只为情？有几人儿女意长情堪远？又有几人只为香魂祭一生？有几人名就功成弃爱于草堂？又有几人弃功名利禄为爱隐居而种梅？种地上、种纸上、种心上，只种得“沧海难填精卫恨，小哥空唤月黄昏”。????恐世间为情种梅、画梅，一生视梅为知已相念一生者，史上惟有彭玉麟。

??彭玉麟，字雪琴，今衡阳人，湘军水师统领，屡建奇功，以坚毅、果敢、不徇私情著称。有过六次辞官经历，且辞谢的都是巡抚、总督、兵部侍郎等要职。他辞官隐居期间，一是在湖口的水师昭忠祠旁边建厅，遍栽梅花，号称“梅花坞”，即今天石钟山中的著名旅游景点——梅花坞；二是在家乡筑“退省庵”，在“庵”里吟诗作画，画梅数量达万幅余，且每幅必自题一诗，无一雷同，而句意必有所托，曾留有画梅题句：“我是西湖林处士，梅花应唤作卿卿。”；每成一幅，必盖一章曰“伤心人别有怀抱、一生知己是梅花”

??他笔下的梅花“老干繁枝，鳞鳞万玉，其劲挺处似童钰”，被称为“兵家梅花”，与文人墨客的梅花相去不可以道里计矣。传世不多的“墨梅图”更是冠绝，曾与郑板桥的墨竹齐名。据说，他一生画梅，是为了一个名为“梅姑”的女子，可见彭玉麟对梅姑的爱之深沉。在曾国藩的传记里，作者曾以“一个钟情的奇男子”为标题来叙述彭玉麟，又可见彭玉麟的痴情奇绝、遗世独立。
??正是这样一位金戈铁马驰骋沙场的人物，却以常人不能企及的痴痴柔情演绎了一场旷世的“梅姑之恋”。 ??“梅姑之恋”的故事传说中有几个不同版本。一说彭玉麟幼年尝与戚女梅姑有白头之约，后女之父母将女另字，女殉情以报。故玉麟伤之，暇辄画梅以志不忘；另一说为雪梅是彭玉麟一亲眷之女，两人青梅竹马。但年长时，彭的母亲却令他别娶邹氏，雪梅含怨远离，彭玉麟不能忘情，发誓画梅花十万枝以纪念此情。后来，彭当了官，元配邹夫人逝世，再去寻找雪梅，但雪梅已削发为尼，颓然老矣。彭便在其家门附近筑尼姑庵，迎雪梅作住持，且深情缱绻，至死不忘；还有一说是彭玉麟与梅姑相约同心，但回湖南后，母亲为他张罗娶妻生子。舅舅过世后，他将外婆和梅姑接来，夫人却心生妒意，横加干涉，最后，由母亲作主，将梅姑嫁人。四年后，梅姑死于难产。彭玉麟伤得捶胸顿足，在梅姑坟前立下誓言，要一生画梅，以万幅梅花纪念她。后留有诗句“前机多为因循误，后悔皆以决断迟……”。


??以上哪个版本的传说是真的我们姑且不论，其实，有关感情的事大概都有其隐晦性，亘古以来，所谓风花雪月的情事，外人亦都只能捕得些许风影罢了。从他这首“自从一别衡阳后，无限相思寄雪香，羌笛年年吹塞上，滞人旧梦到潇湘。”的诗中，我们不妨揣测，彭玉麟的梅花上或许同时附着了他和梅姑两个人的灵魂。但无论如何，彭玉麟爱画梅花是真，怀恋一个女子也是真，至于这女子到底姓甚名谁，他们之间又到底有着怎样缠绵绯恻的往事，恐怕只有彭玉麟自己才最明白。不过，仅彭丧妻后一生未娶，画梅40年，到岁终70余岁时终于完成了万幅彭式梅花画的气节；及“平生最薄封侯愿，愿与梅花过一生。唯有玉人心似铁，始终不负岁寒盟。”的淡泊，就足以荡气回肠，令人难忘。
??能吟“无补时艰深愧我，一腔心事托梅花。”的彭玉麟并非文人学士，或许作为近代湘军统领的他，也只是于军事闲暇吟诗作画。然而，纠缠一生的相思之苦，不但成就了他万幅梅花画，还成就了他号称“梅花百韵”的大量咏梅诗，其中“阿谁能博孤山眠，妻得梅花便是仙。侬幸几生修到此，藤床相共玉妃眠。”；“我家小苑梅花树，岁岁相看雪蕊鲜。频向小窗供苦读，此情难忘二十年。”字字感人肺腑，句句摧人泪下！


??那些“少小相亲意气投，芳踪喜共渭阳留。/剧怜窗下厮磨惯，难忘灯前笑语柔。/生许相依原有愿，死期入梦竟无繇。/当时错过是禽言，无限伤心竟夜喧。/我为禽言仔细想，不知何事错当时……”的诗句，更是字字泣血。
??穿越历史烟云，遥想铁骨铮铮彭玉麟为梅一生终不悔的情怀，放眼纷乱红尘，面对如今“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的戏言，只能深深喟叹：世间再无彭玉麟！


??暗妒梅姑芳魂香，浮槎再叹流年梦。


??世事沧桑，簿情寡欢，今人能如此守候真爱否？怕亦只能在“抚今思昔增悲哽”中体悟故事真谛：或许不必怀疑世间情爱的真纯，不必顾虑彼此的忠贞，乌托邦似的爱情或许存在，只是当爱情遭遇世俗种种时，祈祷世间为真爱而爱者能顿悟，“踏雪寻梅，本身就只是一个过程，而非归宿”。


[ 本帖最后由 石丁香 于 2009-1-17 00:2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