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送暖入屠苏

　　乡村大街小巷里的鞭炮在不时地炸响，红彤彤的春联也都贴上了门楣，赶年集的人们大包小兜地携了丰盛的年货，一路欢天喜地进得村来，孩子们迎着赶集归来的母亲，因了那鲜艳的新衣和彩色的鞭炮而涨红着稚嫩的脸庞，连那活蹦乱跳的家狗，也随了小主人的兴奋而快乐地摇起了尾巴，用尖尖的嘴巴在主人的身边嗅来嗅去，不时发出郁闷或委屈的鸣叫，仿佛攀比了孩子们的年货如此丰富多彩。 　　一切的忙碌都在年前，购货置衣，杀猪宰羊，炸煮蒸饭，欠债还钱……总而言之，勤劳的人们在忙碌中欢笑着，在忙碌中幸福着，在忙碌中希望着，童年时光中那个永恒的正月，是个冰天雪地的正月，是个人歇牛闲的正月。连诗人们都在诗中写道：巧裁幡胜试新罗，画彩描金作闹蛾；从此剪刀闲一月，闺中针线岁前多。只待新年的钟声一响，那暂时岑寂中的乡村便炸成一片火爆的崭新天地，彩色的夜空摇曳生姿，千娇百媚，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密集的鞭炮和夺目的礼花，将广袤的平原和厚重的大地瞬间连接在一起，万紫千红地，花团锦簇天，这道年夜独有的风景，多年来一直沉醉着我牵挂故乡的身心。因为工作关系，十多年来，每逢春节我都要在单位值班，听到百余里地之外的故乡方向，传来阵阵密集的鞭炮和礼花炸响，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涩涩的、酸酸的感觉直涌心头，间或有思乡的泪水流满双腮。每逢佳节倍思亲，因为挚爱故乡的热切，所以多少年来我喜欢用多情的笔墨敷染美丽的乡村岁月，喜欢让多情的文字在可爱的故乡花枝上轻歌曼舞。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年夜的鞭炮刚刚燃放，年夜的饺子刚刚吃完，已有起早的乡邻或家族兄弟敲门拜年，那头定是要磕在正房里的，并且虔诚地将头磕在地上，老人们上虽然嘴里喊着“算了算了，不用磕了，”然而却不去扶将，只是眉眼之间颦笑着手脚忙乱地给晚辈们满茶递烟。拜年的人们一拨连着一拨，像是排起的蜿蜒长龙见首不见尾。几声奶声奶气的“爷爷、奶奶过年好，”一下子将老人们的兴致一下调动了起来，看看谁又长高了，问问谁又长胖了，将孩子的头摸了又摸，手牵了又牵，欢喜不够的是孩子们的调皮与可爱，将瓜子糖果塞满了浑身上下所有的衣兜，并且必须象征性地尝上几个水饺。记得清代孔尚任有诗曰：萧疏白发不盈颠，守岁围炉竟废眠，剪烛催干消夜酒，倾囊分遍买春钱。孩子喜欢的是老人们赏赐的或多或少的压岁钱，用红纸包了哄得孩子们嘴巴更甜了，脸面更俏了，心里更美了。孩子们在村子里追跑打闹够了。便又疯到田间地头看那乡野的麦田风景，赏一片玉海琼涛，闻万亩飞田流香。 　　每家每户的八仙桌上方是老人绘制的家谱，桌上是按照乡俗请来的祖先。初一这天，八仙桌上供奉的各式糕点水果，方肉肘子等不允许孩子们戳上一指头，桌子两侧的椅子也是不允许孩子们坐的，老人们惟恐调皮的孩子惊扰了祖先的魂灵。他们祈求冥冥之中的神灵和自己已故的祖先，保佑着全家人身体康健、事事平安。初一上午，老人多是在家等着晚辈们拜年，他们用心细数着谁该来没来，将磕头拜年的仪式看得非常重要。记得有年春节那天，村里一位老人因为本家孙子忙于打扑克忘记拜年这档子事，下午脱光了膀子在雪地里打滚，直到孙子在泥水里补上磕头才算了事。天渐渐亮了起来，步行于街头巷尾的众位街坊相互问候着、祝福着，向人们捎带着新年的企盼，这时便能听到村中央的广场上传来一阵阵的锣鼓声，村里的几个铁杆戏迷已经铺开了摊子拉开了架式。六十岁的老太太也可以唱一段，夫妻两人也可以对唱一曲，哄笑声、喝彩声、鼓掌声响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尤其是那些含了些许醉意憨态的汉子们，摇头晃脑地将演出推向了高潮！ 　　我们当地的风俗是初二新女婿走丈人家。初一晚上新女婿就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以应付人们闹女婿的各种花招。初二上午，丈人家已经找好了有些脸面的陪客：一是吃公家饭有官职的人，二是嘴皮子好使唤会劝酒的人，三是一斤不醉二斤不倒的人；他们各自使尽自己的招数，以将新女婿放挺为目的。村里岁数相仿的女孩子们涌上门来闹女婿，主要图闹个喜糖钱，瞧瞧新女婿的模样，男孩子们堵到门口闹女婿，则是图闹几个喜烟钱，给新女婿端几个酒，都是图个喜庆热闹。他们肆无忌惮地闹呀，笑呀，因为有了新女婿的憨态可拘或者洋相百出，人们闹女婿经常花样翻新，让这些新女婿防不胜防，有的干脆自己主动喝醉，一头扎到床上酣睡不已。那些闹女婿闹得意犹未尽的年轻人只好双手一摊，自我解嘲地苦笑道，庄稼汉卖地瓜不识数——论堆了。那些不醉装醉的新女婿，往往还是逃不过新媳妇娘家大嫂的一番戏弄——晚饭时的水饺，水饺馅有的是花椒的，有的是辣椒的，有的是碘盐的，直折腾得新女婿一天来哭笑不得，最终服服贴贴为止。 　　春节是人们尽情释放自己的节日，他们将一年中的疲惫、忧愁和烦恼统统抛到九霄云外，他们将一年中的真诚情思、希望与祝福寄托于酒杯的轻碰中，他们将一年的欢乐、幸福与美好尽情抒发在乡情小戏的优美唱腔里。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春风荡漾的喜庆里，乡亲们讲究的是有钱没钱，一样过年，他们憨厚而朴素的心中最明白，人们过年过得就是一种快乐的心情，心情好就是最好的节日，与贫富无关！ [ 本帖最后由 范廷伟 于 2009-1-23 21:4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