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滇西的布谷

　　　　　　　　　　滇西的布谷 　　在滇西的乡村，布谷鸟常隐匿于山地或平坝的树林间，常闻其声，难见其影。 　　似乎是一位怪客吧？ 　　不然，在这四季如春的滇西怎么仅有一段时间得听其音呢？
　　
　　在滇西，往往，每年都是这样的情形：
　　
　　麦子们亢奋，如激情的公麝，体香随风四逸，一片浆黄色的浪潮在田间起起伏伏。
　　
　　在这麦浪的边缘往往是一小墒稻谷的秧苗候在水田里，翠绿出欲嫁未嫁的羞答答——等着移栽，盼着明天。
　　
　　村民呢？在坟山上。
　　
　　除杂草，添新土，燃香火，上祭品……天空清灰，人的心情凌乱，四周那冷白色的乍花冰了村人的眼，眼泪滴，滴出来。
　　
　　一头是起镰割麦、耘田插秧的盘算，一头是恍恍惚惚地有先人从一片雾蒙蒙的地方走来，敲着苦塌了的腰杆，像活着时那样情深意切……
　　
　　恍惚间，谁也难料布谷鸟来了，细碎却执意地嚷嚷：“不哭，不哭！……布谷，布谷！”
　　
　　让家小病蔫的婆姨不哭？让亲人四散的汉子不哭？让鳏老孤婆不哭？让爹打娘骂的学生娃不哭？……他们好多都在坟山上，清明啊，各有各的伤心，天气又不大好，都被闹毛了情绪，能不哭？
　　
　　上天却让布谷鸟来劝：不哭！
　　
　　“快快割麦！……快快割麦！”
　　
　　“布谷！……布谷！”
　　
　　麦子的亢奋需要延续，在离杆、脱芒、磨面等一系列操作里延续，生活是一连串的延续，该不哭时，要不哭！
　　
　　要快快割麦！然后，耘田，插秧，有“秧”才有秋后的谷，该“布谷”就布谷呀！
　　
　　就这样，镰刀，口袋，马车，农机，还有一颗颗心，在布谷声里，走过了清明，一场忙乱、一身汗后沉稳了情绪。
　　
　　村子在岁月里活，是因为一年又一年的“布谷”，是因为一年又一年地“不哭”，不哭！
　　
　　到市镇里摸文化，我的胃里还残留麦稻的热量，我也不哭！
　　
　　带着那延续过来的亢奋，我摸过三坟四典、五丘八索，摸过那些蚂蚁脚杆似的文字，里面有“布谷”的相关信息，有两条似乎是这样的：
　　
　　相传古蜀帝杜宇，号望帝，在亡国后死去。其魂化为“布谷”，这鸟仍对故国念念不忘, 每每深夜时在山中哀啼, 其声悲切, 乃至于泪尽而啼血……
　　
　　布谷鸟又名“杜鹃”，头顶、后颈暗灰色，上体、尾和两翼褐色，尾具宽阔的黑色次端斑……布谷鸟产卵于苇莺、喜鹊、卷尾等鸟类的巢中。
　　
　　首条信息里的“布谷鸟”成了含有家国之悲的一个符号，它与那高高的“庙堂”相关联，与“战火”相关联，却与平常的乡村，与流淌过这滇西乡村的时光生疏。
　　
　　信息里的“布谷鸟”似乎是一个科研人员手中诠释过的词条，干巴、生硬，怎么会和滇西乡村里的气息相关？
　　
　　在滇西的乡村，布谷鸟是在时光里突然出现、悄然离开的怪客，它穿过的是田野，是村子，是劳作，是日子，是普通，是悲情后的希望，是生命的亢奋，是活生生、黏乎乎的情绪！
　　
　　滇西乡村的布谷鸟，与那些喊作“文化”的标签无关。来的时候，它说：“不哭，不哭！……”
　　
　　它说：“快快割麦……快快割麦！”
　　　　
　　离开前，它说：“布谷，布谷……布谷！”
　　
　　滇西的乡村为这，活着，生长着，繁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