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

小时候最盼的就是大年三十。
每到大年三十这一天，我就兴奋不已，从早晨盼太阳出山，又盼过了正午，直盼暮色苍茫的那一刻。那一刻，是一年365天最快活的时刻。村里到处爆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我天生胆小，最怕烟花炮仗，但爱听那热热闹闹的响声儿。因为只有在那此起彼伏的响声中，才能感觉到新年正款款走来。
新年到来之前，总是要下雪的。只有纷纷扬扬的大雪，才更添过年的喜庆和吉祥气氛。据老辈人讲，如果大年三十不下雪，那么来年一定要遭旱灾。古语说：瑞雪兆丰年嘛！但在我的记忆中，几乎每个大年三十的晚上，都是要落雪的。哪怕清早甚至正午还是日光晶晶，晴空万里。
大年三十刚入夜，便是我兴奋的极点。因为可以跟着父亲去大爷家“坐夜”了，“坐夜”真好！大爷是本家辈分最高的，于是其他的叔爷、叔父就和父亲相约，一人端一碟葱丝拌肉片，揣一壶烫好的烧酒，乐乐呵呵地来到大爷家。大爷家也早就有准备了，自然也是一盘凉拌肉片，一壶老酒，唯一多出的是一壶滚烫的酽茶，和一大包呛人却散发着奇异芳香的旱烟叶子。
就这样，碟碟壶壶挤满了一张小炕桌。大人们团团围坐在热抗上，边吃、边喝、边聊。大爷年长，平日难得这么乐呵，就从浑浊的老眼里闪烁出朗朗的亮光，一边吱吱有味地咂着老酒，吸着黄铜旱烟锅儿，一边讲他年轻时走南闯北跑江湖的希奇事儿。我本来是和小伙伴们揣着装满红枣、核桃、花生豆的衣兜，和刚刚挣到的新铮铮的毛票，跑进泡出的疯玩，玩得没意思了，也就挤上热炕头，去听大人们聊天、吹牛、讲故经。
灰暗的小油灯，一闪一闪地照亮了大人被老酒烧红的脸。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面庞，一去往日的愁苦，在大年三十这个温馨的夜晚，格外地绽满笑纹。那是一个多么美好、宁静和值得珍重和怀念的时刻啊！虽然没有电灯。没有电视。没有联欢晚会。没有音乐。更没有新年的钟声……惟有虔诚的守岁。守到鸡叫三遍，守到天亮。而我一觉醒来，往往是新年的太阳早已经烧红了贴满窗花的窗棂。而现在，每年的除夕之夜，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无论咋说都感觉不到往昔的情趣和味道。


[ 本帖最后由 西北平原 于 2009-1-19 23:2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