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事不过三

　　人心不足　　到家已经五点半了，从这话里，你或许能听出一丝不满。曾经对这个到家时间很满意，毕竟以前在上家和上上家公司时，六点半到家是常态；但就像对曾经满意的薪水日渐不满意一样，人心不足，也是常态。我陪天天下了半盘围棋，叶子也就烧好了晚餐，土豆条炒胡萝卜条，剩的半盘糖醋排骨，同样是剩的一碗玉米排骨汤，还有一份蒸蛋。天天在啃排骨，吃得很香，这孩子到我家其实也没享受过什么，而他从不抱怨，或许，还不懂吧。等他吃饱了，叶子指着那半碗鸡蛋问我：“你吃吗？”我说：“不用，我有饺子就够了。”叶子把它吃了，还有被天天又剩下的一点排骨。“不用给我准备晚饭，我吃饺子。”这是一早我就跟叶子说过了的。饺子是假期包的，冰箱里还没有很多，当时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回来，馅儿里有韭菜。我剥了两瓣大蒜，叶子什么也没说。
　　晚风　　洗碗，刷锅，要擦灶台时，天天嚷着要去骑自行车，他一天没下楼了。“我先陪他骑车去，垃圾我回来再扔。”说完，我放下手里的活计，给天天和自己戴上口罩，出发。“你什么都不要碰，记住了吗？”电梯里，我跟正推着车照镜子的天天说。他点头说：“知道了。”疫情，传染病，新冠，这些他都懂。下了楼，小家伙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我在后面跟着跑，边喊道：“别太快，小心车。”我们小区比较老，车位不够，地面拿出了一半的道路用来停车，几乎每条路上都有汽车在开。很羡慕哥哥那边的小区，几个入口都直通车库，车进门必须入库，小区路上没了车，小孩子们就可以尽情玩耍。我脚骨折好了，但是跑起来心里还是没底，不太敢用力，好在天天也不敢骑太快。我们爷俩就那么在晚风里一前一后相伴而行，他努力向前，我看着他的背影，还有四周可能的风险。
　　状态不好　　下楼是六点十二分，半小时后准时回家，推开门，叶子在擦洗天天那件皮夹克。我跟天天把那盘棋下完：“这次，我要用出十成功力，打败你。”他不服气：“我要用六十成功力！”最终，他赢了，不是刻意让他，我俩如今的确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你先去玩一会儿。”我边收拾棋子边说：“过会学习。”他听话的去了，但接下来的学习并不顺利。很简单的一个题型，方法也都教过，就是在六个六七个字母的英文词汇中，找出跟目标一致的那个，然后把行号列号写下来。上次做这题，他又快又好，而这次不但慢，三道错了两道。我很生气，又让他做了两道，略微好点了，正确略高了，但还是慢。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开始不开心。我换了其他题型让他做，果然，一切顺利了。我边夸他，边跟他说：“那道题只是你状态不好，等明天就好了。”“那我明天还不好呢，你会生气吗？”他问我。“不会。”我笑着说：“那就后天再试试，或者爸爸会有更好的秘诀教给你。”
　　事不过三　　状态，当然是一个笼统的玄学理由，而除了状态，他在刚开始进入学习的态度也有问题。虽然开始前让他闭眼静心三分钟，但他期间还跟我说话，没能彻底从玩的状态静下心来，转换到学习状态。不过，我没去跟他纠缠这些，正面鼓励吧。陪他学习的过程中，我学会了一个秘诀，那就是“事不过三”。这话很多家长会对孩子说，孩子如果错超过三次，就会受惩罚，而我是对自己说。如果方法教会了，孩子态度也没有太大问题（小问题总归有的，否则怎么会表现不好），那么他如果三次都表现不好，就要果断地换其他学习内容。“死磕”，这是家庭教育的大忌。有些事儿，因为各种原因，卡住就是卡住了，这时候死磕事倍功半不说，还很容易把大人孩子的火气给磕出来。三次，孩子的挫折感已经有了，他其实多少也会记取一些教训，换一天再做那题，他会更小心。没必要当下一定如何，不管是加重孩子的挫折感，还是通过批评惩罚给他更深的羞辱感，对于解决问题，意义都不大，反而有很大的副作用。要告诉自己，我们还有时间，我们错得起这一道题。事实上，你我考试时遇到难题，不也是先放弃吗？
　　比腰还粗　　学习结束，天天想听故事，正要给他讲呢，叶子从卧室打电话过来。我没接，但知道她的意思，于是走过去问：“现在给他洗澡吗？”叶子说：“你看看都几点了？他还没大便呢。”我带天天去卫生间大便，边跟他聊天。这次大便并不顺利，他努了半天，也才拉出来一点儿。“拉不出吗？”我问他：“要不明天再拉？”他皱着眉头说：“有大便，比那个洞洞更大，比腰还粗！”我笑了，这是我上次给他讲的故事，小孩子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吸收一些“知识”。我喊着“三二一，用力”，他终于大出来了，扭头看了一下，跟我说：“不够大。”不过，他又努力了一会儿，也没能大出那个号称“比腰还粗”的。脱掉他的衣服，他自己刷牙，我给他洗澡，洗到大腿根部的时候，他估计是痒，笑着躲开。我说：“那你自己洗。”他又不干。总算洗完了，抱着放到床上去，拿水给他喝，给他滴眼药水。电视，是不允许再看了，上了一天网课。小狐狸就是因为一直看电视，眼睛才流血的。
　　美梦　　睡前故事当然还是要讲的，天天说了，要让他很开心的那种故事，然后，他就可以趁着开心赶紧睡觉，能做个美梦。讲完故事，我拖了一下浴室，然后回到厨房继续打扫，擦灶台，拖地。忽然，发现地上一个袋子里，装着些碎了的瓷片。我推门进去问叶子：“碗摔了啊，你没受伤吧？”她正忙着记账，回我说：“没有，你洗了碗也不放好，就扔水池边上。”我笑了笑，没说话，也没解释当时急着跟天天下楼玩，她没事儿就好，回去继续忙。叶子只是习惯性那么一说，在她的世界观里，她总归是没有错的，至于说她多么埋怨我，也不至于。房间里，天天正缠着叶子，让她给讲故事。不过，他骑车加上学习，消耗了太多精力体力，没多久就睡着了。这孩子能吃能睡，个子长得也高，出去人都夸养得好，我当然都归功于岳母和叶子，事实也是如此。怕他憋尿不舒服，有时候晚上三点，老太太还会起床让睡梦中的他撒泡尿。小家伙怕剪指甲，叶子就等他睡了再给他剪。　　河蚌赌徒　　2020年4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