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麻雀

阳光下的麻雀

汤如浩

　　比我印象中的麻雀小，但根据浑身上下土黄的羽毛色泽，我可以判定，它们两者是一致的，可能只是由于种群的原因吧，出现了体型的大小，于是给我的感觉就是隔了一些，生分了一些，就像白种人黑种人和我们黄种人不一样一样的道理，它们有可能并不是土著，从很远的地方迁徙而来，但是现在，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飞翔或者栖息，由着自己的性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这样看来，在麻雀的世界里，它们或许已经成了殖民者。 　　它们就在水渠旁边的空地上，蹦蹦跳跳，旁若无人，流线型的身体很是灵巧和秀气，当然，外加上那种弹跳的轻盈，还有不慌不忙的那种徐缓，足以让人羡慕。地上的几只，尖尖的鸟喙翻飞，间或相互碰撞一下肩头，似乎在提醒什么。磨尖利喙，可能只是厉兵秣马吧，没有草丛和昆虫的冬季，相信在这儿是找不到什么可供果腹的东西的，它们也志不在此。小松树低矮的头顶的几只，则在说话，当然是它们的语言体系，叽叽喳喳，呜哩哇啦，可能引用了很多的成语以及熟语俗语什么的，还使用了修辞方法，排比对偶夸张，语言的工夫了得，可惜我一句也听不懂，但我经过它们身边的时候，它们传递的信息则是无需公冶长来翻译无庸我来赘言的，看见我，吆喝一声，画出一道弧线，是它们全体的待客之道，盘旋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其中的道道，不言自明。 　　这时候，太阳是温暖的，散落斑斑点点的金辉。道路的南端，积雪融化的流水，已经浸漫过来了，将路面摆布得水迹斑斑；路北水渠与校墙之间的空地上，零散生长着些瘦弱的白杨树，但现在肯定是不生长了，在养精蓄锐。有一些老人坐在马扎上，在杨树的旁边打扑克牌，“扎金花”或者是“打牌九”，有声音在不时地起落，吵闹抑或争执，是说不大准的，麻雀就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继续开始它们的蹦跳和啁啾，嬉闹还有碰撞，干它们自己的事情。低矮的松树呆板，卵石的水渠笔直，校墙的铁质栅栏高耸，道路上各色车辆轰隆，土黄色的麻雀们快乐无比，白发或者黑发的老人们自得其乐，人间的烟火幻象，是这么的清晰无比，于我，更增加几分艳羡。 　　此刻，我疾步如飞，在与时间赛跑，不敢有半点的懈怠。我知道，在岁月的长河中，渺小如我，简直不堪一提，在有生之年，有幸抓住一段短暂的光阴来消费，于自己，简直是一种前世修来的福气，不管造物愿意也罢，无奈也罢，有了“我”的存在，呼吸，吐纳，出生，成长，消耗自然孕育的形形色色的物和象，“我”居然成为这个世界与其他种种同呼吸共命运的一份子，岂止是匪夷所思。这样的感觉很是不错，一遍一遍回味，有时就会莫名其妙地沉醉，总想做些什么，抓住些什么。固然，父母在给予我健康的身体的同时，似乎再没有遗传什么额外的技能或者说留下资本，正因为如此，这样与时间比赛的念想就越发地迫切，紧凑些，只想从时间的消失里，一把一把地捞取、捕获，封存。可时间真是一员长跑健将呵，我跑不过它，这么多年，我似乎总被它远远地抛在身后，人家那种舍我其谁的架势，搞得我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没有片刻的安稳和宁静。当我汗流浃背跑到一个看似终点的地方，才发现，自己又被落下了好长的一大截，精疲力尽，灰心丧气，可，那种无时不在的诱惑，又会将我拖上跑道，开始新的一段的跋涉行程。是的，就是这样。这样反复的奔跑中，一晃多少年过去了。 　　这只能怪罪于我的固执。实质上，回顾这些年头，苍白得厉害，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连些许值得回味的也似乎很少很少。在芸芸众生中，如同蝼蚁，生长呼吸，吐故纳新，是如此的平淡。有的时候，我也很感慨万端：当流水的光阴，一点一点打磨去了固有的棱角，像鹅卵石那样躺在干涸的河床上，被浑浊的流水不断冲刷，被河沙和尘灰渐渐掩埋，最终，只露出粗粝的一点顶端，而且，还可能会被完全掩盖，剩下的，还会有什么呢？时光在一点点老去，我也会老去，只有山河依旧，亿万斯年上演着那些依然故我的故事和传奇，悲欢离合，风花雪月，快意江湖，宫闱秘闻，等等，这样的舞台不会闭幕。而且，一直会演绎下去的，那一集一集的连续剧，精彩也罢，无味也行，不管结局如何，早就与我没有任何干系了。我所铭记于怀的，莫过于几度春秋，风霜雨雪不停地在面部勾画圈点，刻写着只有它们懂得的文字，这是怎样的一种创作呢？这一篇文章，如果能够破译的话，满页满页可能写得最多的，就是平庸，其余，还会是什么呢？这样一想，立刻有一种震悚感油然而生，产生莫名其妙的悲观情绪。我清楚，这是一种很不好的情绪，当它在我的心底汹涌澎湃时，我会刻意地压制自己，拼命想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这往往是奏效的，于是，我会释然。

　　这种不佳状态的产生，是与很多年来获得的一次又一次是失望是离不开的。现实的真实没有想象那么美好，总会有意想不到的结局，这我是知道的，可当它与娴熟的人和事件联系起来，就令人难以置信了。曾经相信一些人的信誓旦旦，执著于做某些事情，但到头来人家可以换上另一种面孔，将我努力得来的那点可怜的东西完全据为己有，然后还会居高临下给你指点迷津，那可能叫轻信；曾经在别人的授意下，在昏黄的灯光下编写那些冠冕堂皇的文字，使得一些虚幻的东西在文字圣洁的光芒下熠熠生辉，满足了人家一时的需求，从此使之飞黄腾达，那可能叫盲从；曾经在温情脉脉的假象下完全陷落，干现在想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成就了诸多诸多的辉煌，当辉煌的云烟散去，留下的那个踽踽独行的孤独的背影，就是我的，那可能就叫不识时务吧。这么多的无奈就摆在面前，心底没有一丝涟漪的波动、心海如止水，肯定是不可能的。当看到原本与自己一并战斗过的熟悉的面孔如今露出另一种面孔的时候，那种滋味真是难以言表。这都是些很不好的记忆，我想它应该在我的生活中起着负面的作用，所以，对它们，我是没有好感的，也懒得去回顾，只有当一些琐屑如蚊蝇一般纠缠不休，只有当一些纷繁如影相随竭力无法摆脱，只有当又一次付出付诸东流化为泡影，这些乌鸦般丑陋的东西，就会在昏暗的天空久久盘桓而不肯离去，而且还会发出难以入耳的喧天聒噪，搅得人心烦意乱，难以自持。 　　随着岁月的流逝和时间的涤荡，现在，我想我应该是摆脱了这些困扰的，整天张着嘴，呵呵呵呵，从办公室到教室，我努力将自己变成一个快乐的人，从行走的步履到言谈说笑，作出没心没肺的样子，大大咧咧的样子，开开心心的样子，用以影响更多的人，让大家也快乐起来，虽然，这样努力的效果是式微的，但我乐意，我想，这样子的心态和表现出来的积极姿态，不管如何，大家都很愿意看到，就像在寒冷的冬天里忽然接触到一丝的阳光，每个人的心田霎时就会明亮起来一样，外界与内心的沟通，人们往往过多注重前者给自己的感受，我在别人眼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散淡而无欲，过着快乐的与世无争的日子，这毋庸置疑，真的就是这样，这样真好，快乐自己，愉快别人，何乐而不为？只是，因为有诸多的琐屑缠身，平日里忙碌得厉害，匆匆来匆匆去，两脚不落地，鞋底不沾泥，基本没有空闲的时刻，我们老家把这种状态叫做“风车子”，就是不停旋转的意思，我觉得简直形象极了。有的时候，还可以做到废寝忘食，草芥人物的生活，可能都是如此吧，也简直是匪夷所思。好在，我已经习惯了，从凌晨开始，白天在一个叫做学校的地方，讲课、管理学生、打扫卫生、应付检查、做业务政治笔记、评议别人的课堂教学撰写评课稿发言稿说课稿、做安全维护员交通指挥员病员陪护员睡觉检查员微机管理员纠纷协调员思想动态分析员，等等，从办公室到教室到学生宿舍到餐厅到旮旯拐角到学生必经的公路交通要道，我的同事都称自己是“华威先生”，风风火火，闯的却不是九州，巴掌大的地界就足以将人搞得晕头转向，为此，只能对梁山好汉更加钦佩得无以复加，五体投地。只有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比如读读书，比如写写字，比如聊聊天，比如在虚拟但感觉又真实的网络中，尽情遨游，和天南地北的师长和朋友在文字的海洋中沉醉，才觉得，生活的真谛，其实离自己很近，很近。 　　是的，匆匆行走的途中，我只能作短暂的思想停留，无论娇小的麻雀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只是一个镜像，如过眼的云烟，转瞬即逝。不会磨灭的只有人的心态，如何调整，全看自己了。麻雀的无忧是一个幻象，老人的快乐也是一个幻象，我步履匆匆的行走也是，真实的似乎在于现在，现在，我就干自己的那份事情去，忙碌也罢，烦恼也罢，只要露出微笑，一切，就抛在身后了，包括对麻雀的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