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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梦 魇

2020-10-05抒情散文摇曳风铃
梦魇连日来,有梦不断光顾我的睡眠,便是午觉短暂的时分,那梦也会趁虚而入,让我醒来长时间坐立不安。上世纪的最末一年和新世纪的最初一年,我的公公和我的父亲先后告辞人间,他们都是和病魔进行了持久的搏斗,然后被病魔一点点吞噬。看他们在那个冷冰冰的季
               梦魇   连日来,有梦不断光顾我的睡眠,便是午觉短暂的时分,那梦也会趁虚而入,让我醒来长时间坐立不安。

  上世纪的最末一年和新世纪的最初一年,我的公公和我的父亲先后告辞人间,他们都是和病魔进行了持久的搏斗,然后被病魔一点点吞噬。看他们在那个冷冰冰的季节只身上路,从此两地相隔,除了悲泣还有些许的胆怯。

  之后关于魂魄自然游走的梦就常常诞生在被迫惊醒的前一刻。从每一次梦里返回后开始对死亡的符号进行认真的解读,甚至于认真审视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相爱和相憎的人。那时的结论就是对相爱的人一定要加倍的继续,对相憎的人一定要宽以相待,力争可能地化腐朽为神奇。似乎应了那句:人之将亡,其言也善的古话。又之后在这样的梦频繁积累的时候,便无意识地对那些临终的善念重温一遍然后不断充实新的带有忏悔和改进的内容。

  这样的想法实际是对梦魇的恐吓和安慰,对于梦的继续光临没有任何提防和阻截的可能。于是恶梦还是会突兀地显见,甚至于有时的细节在我醒来还能一一的临摹,有时是公公临终的挣扎,有时是父亲对我严厉的斥责,它理所当然地加深着我的恐惧。

  我与大姐家有一段不近的路途,电话里小心翼翼地说给她听,并尽力在祭奠亡灵的日子,驱车几十里,在公公和父亲的墓碑前虔诚的敬送成叠成叠的冥币,暗自祈祷他们用慈悲的心怀佑护活着的亲人们,当然还重点突出了我。大姐也在可能的情况下,对着父亲的遗像或是在我不能归家为父亲扫墓的时候,不断祈求父亲对我一如既往的怜惜和珍爱。我的心里并不安宁,有一个时期,我甚至恐惧黑夜的降临,我担心在茫茫无边的夜里,我睡眠的领地会被这样的梦魇全部侵略才会停息。

  我的先生担心这隐形的杀手正在一步步剥夺和侵蚀着我的健康,便逼着我求助于医生。医生的诊所结果在我看来有些牵强。他说是我的身体机能出现了问题,所以才会无止境地重复一些恶梦。父亲是被胆道疾病剥夺了生存权利的,而那时我也正被胆囊炎的痛苦折磨着,每天大把的药在泪眼汪汪中被艰难地吞下肚里,以为不适的病症会很快在药物的作用下息事宁人。可胃部依然的每一次隐痛都会让我的猜疑漫天飞舞,难以停下翩翩的思绪。迫于对恶梦的恐惧和身心俱焚的无奈,我乖乖遵照医生的嘱咐和先生的教导服了几盒治疗什么虚之类的中成药,果然,那些怪异的梦不再侵害我,相反梦里有了姹紫嫣红的喜悦。这样平静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似乎与死亡有关的信息正在远离着我或是已对我封闭,让我愉悦地享受着生存的快乐和睡眠的惬意。

  也偶尔会有个体生命完结的讯号递过,但总是隔着遥远的距离,大多是从未谋面的人辞世。尽管他们的悼词中用了无休止的歌功颂德的赞誉,但由于缺乏了对相貌和生前行为的想像,而对死亡的胆怯变得波澜不惊,最多心里为一个生命的陨落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而已。

  但最近,我听到和看到无数个与我亲近接触的人相继在生命的舞台上谢幕,再一次拉开了我对死亡关注的面纱,我真切地看到曾经一个个鲜活和鲜嫩的躯体逐渐生冷和坚硬起来。他们和我日复一日的生活内容没有本质的关联,却一直生存在我的视野里,甚至下榻在我心里柔弱的温床上。他们突然停滞的面部表情和永远无法开启的语言功能,在我看来成了恐惧的来源。

  我是唤不醒他们的,我知道心脏的停顿意味着人间生活的基本终结,他们生前的一切只能停留在后人对他们的怀念中,这是他们活着的另一种方式。

  他们安静地躺着,或表情慈祥,或表情凝重,都是生前所不曾看到过的。看着他们的无动于衷甚至很快地化为灰烬,在这个世界上杳如黄鹤。想着一个人这样沉静着,却再不可知晓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世界的运行,内心便在绝望中挣扎。

  很久以前看过毕淑敏《体会死亡》的小说,她把自己置于太平间的床上,感受人们的追忆和悼念,她也有过胆战心惊的体验。此时我把自己也想像中是他们之中的一个人,要截断生前所有的记忆,要忘却历史寄与的所有美好,重要的是对未来再不会憧憬,再不会向往。这样的对号入座后,我把自己吓了一跳。

  于是我的梦里便开始循环传导这种可怕和讯号,我常常象是置于病床上接受医院最无情却是最权威的宣判,他们对我的伤口评头论足,对我死期掐指估算。我在梦里还极力保持着尊严甚至有些淑女的作派,以示自己并不惧怕于死亡。往往这时人就醒来,睁大眼睛,然后回味此前的一幕,不寒而粟。如果先生在身边,我便极力靠近他,似乎可能借助他的阳刚之气驱散梦魇;如他出差不在,我则打开所有的灯,然后抱膝静坐,盼着天亮。

  实际天亮,梦便无处附身而自行消遁,而且的的确确在阳光下再次回味这个让人不寒而粟的梦时,也并不显得可怕。只有醒来才知道不过一场梦而已,又安慰了自己。

  或许较之于前几年又长了几岁的缘故,这样的梦多了,恐惧也渐渐的弱了,甚至还想,这原本就是生命的规律,对个人而言,不过是早晚罢了,况且有那么多相识的人先去探了路,和他们会合,想必又是另一种和睦,并不会觉得寂寞吧。

  这样想着,心里的压力就像得到了释放,人也变得从容不迫了:哦,不过是到另一个地方生存罢了。

  我一直觉得对死亡的认知是分年龄段落的,少年或青春是最无畏的,轻视生命的态度或做法是因为并没有真正意识到它的可贵,所以会很轻率地放弃,为各种在成人看到难以成立的理由。中年则不同,因为有了责任,背负着沉重的家庭责任。老人的晚年是否幸福,孩子的即将成年以及成年所面临的社会角色,都使中年人对死亡抱着抗衡和拒绝的心里。但毕竟人是无法跨越自然规律这道障碍的,人的沉浮有时也取决于命运的选择。

  宽广的视野往往能包容无数的细碎尘粒,梦魇也算是其中之一了。

  大约这样想时,梦魇就不敢再欺凌我了。

          2009.1.4 [ 本帖最后由 摇曳风铃 于 2009-1-4 14:1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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