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的时候
2020-09-16抒情散文棉棉
春天来的时候2018年2月17日,农历大年初二的清晨,母亲烧的那锅水在沸腾,锅里的笼篦子上,一盘菜在加热。所谓菜是昨天剩下的,不过是两个鸡腿,半盘青椒。鸡腿是母亲卤制的,青椒也是母亲早就买好的。因为这个城市的商贩们每年都会提前几天歇业,所以
春天来的时候 2018年2月17日,农历大年初二的清晨,母亲烧的那锅水在沸腾,锅里的笼篦子上,一盘菜在加热。所谓菜是昨天剩下的,不过是两个鸡腿,半盘青椒。鸡腿是母亲卤制的,青椒也是母亲早就买好的。因为这个城市的商贩们每年都会提前几天歇业,所以青菜都不是很新鲜了。青椒是我炒的,母亲小心地尝了一口,说辣,便再也不吃了。我因为辣椒不够辣,还透着一股甜腻,吃着索然无味,青椒便剩下了。
窗外,雪在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我在阳台上,撩起帘子看了好几遍,我在担忧雪这样下个不停,本就少的可怜的班车还会有吗?雪是半夜开始落的,这雪是想留住我吗?母亲已经几次站在炉火前,等那锅里的水烧的再沸腾些,好让那盘菜热的透彻些。
水在沸腾,我在胡思乱想,春天的风正吹过我不知道的原野,而雪在这座城里飞扬,亦如寒冬萧飒。洁白的雪盖住了一切衰败的景象,至于那些哀痛和怅然的气息,飘荡着,被压抑了。我叹口气,决意转身忘却这磨人的问题。然而,我的身体以及思绪仍旧不肯放过我,它们继续游荡在水沸腾后的雾气和窗外雪的清寒里,这座空寂的城里,还有几扇窗内有饭香弥漫呢?一个声音问我:谁杀死了这座城?
谁杀死了这座城?我离开这里多少年了?有多少人早已下落不明。比如:某某某,下落不明。我的身体和思绪缺乏力量,幻想却总是点燃我,诱惑我。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当然以后也会无数次地想,回到这城,在这里继续生活,然后终老。可以吗?我的成年的孩子回答:不可以。
这是一个已经渐远的春天,我把经历过的一幕随意地记在一张纸片上。我有许多这样的纸片,纸张大小不一,格式凌乱,有时是一张超市的收据,有时是某个物品的说明书,有时就是一片纸,它们会被随意地夹在某个本子里,或者就躺在书桌上的纸盒里,更多的纸片随意地与我失散了,就像逝去的岁月,也像很多不经意间走散的人们。
这张纸片被我偶然地翻到,我恍惚又回到了那个春节,炉火前,母亲的身影笼罩在沸腾的水升发的雾气里,模糊不清。阳台上,我正撩起帘子看窗外的雪纷纷扬扬。纸片的另一面潦草地记录: 2018年2月16日,23点03分,我今天在玉门,寂静的路,没有营业的市场,稀落的人,四处游荡的狗…… 我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接着,纸片上是大段的空白,最下面有一行字:2018年,春天是一扇窗。
如果说两年前的春天是个大雪飞扬的日子,留在了玉门市北坪三村某个四楼的一扇窗前。那么2020年 2月12日的傍晚,春天是康盛花园门口的一道门,披着红色的横幅,蓝色的警示牌,白色的告市民书。春天,隔着长长的条桌,我在门外,她在门里。她在的那边,带着口罩穿着长款棉服的保安或者是门卫,他隔着夜幕,隔着条桌,隔着口罩,声色俱厉地质问我,我听不清他的话语,但我知道他的问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
隔着这道门,我进不去,她出不来。当然,我不需要进去,她也无需出来,我们隔着门,比划着手势,交流了几句话。接着,她在那边唤:布丁。我在这边喊:布丁!于是叫布丁的狗就欢快地跑来了,从她站着的门里,穿过人为设置的窄窄的门,跑到了门外,有着白色绒毛的布丁穿着一件印着玫红色花朵的花褂子,开心地冲我摇着尾巴,然后就跑起来了。我和她隔着窄窄的门,匆匆的挥手告别,布丁已经跑远了,我要赶紧追上去。
布丁是一只白色的比熊犬,萌萌哒,很是可爱。我和她做为亲家,时常交换着照顾布丁,这个春天的禁足,让一直被圈在花园小区的布丁渴望游走,渴望更多的自由。而住在花园外的我或许可以给它稍微多的游走,或者说是更多的自由的呼吸。
小区和楼院里关于外来人口的清查越来越细致,精确到每户每个人,凡是外来的,只要不是肃州区的,不是本小区的,不是本楼院的,不是本单元的,不是本家的,通通都要查出来,登记在册,每个人都有了监督和举报的责任,总之只要不是常住在一起的父母夫妻血亲,其他的人员都要清出来,专人专管。
2020年2月15日,我又领了一张卡。我的那张临时出入卡被收走了,更换成了一张材质更好一点,贴着照片的公务卡。这两张卡区别于居民的出入卡,都印着钢印,贴着照片,代表着我是政府公文里准予可以每天出入楼院的工作人员。这个春天,在我居住的独立的楼院门口,我前后领了三张卡。
更换了公务卡的下午,我在工作的地方,遇到了一个女子。她问我:姐,疫情什么时候结束?这是一个刚刚刷了医保卡的1993年出生的女子,一脸严肃的表情,她很认真地盯着我,她用严厉地语气在问我。我不由地停住了正要撕开票据的手,诧异地望向她,这是严峻的时期里,每个人都在搜索的答案,我无法回复她,只好板着脸,同样严肃地说:亲,我不知道专家会怎么说,但是,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答案。
女子大约有些恼怒,继续盯着我,她用质问的口吻再次发问: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上面没有人告诉你们吗?或者其他渠道的消息呢?你们这个系统里,就没有消息吗?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行业都是干什么的!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这个紧锁眉头眼神犀利语气霸道的女子,我想她太焦虑了,而我无法抚慰她。2020年的春天开始的有些混乱,所有人猝不及防就陷在了突如其来的有关疫情的生活里。
空荡荡的大街上,目及之处都是红的耀眼的横幅,红底白字的横幅挂在树与树之间,挂在关闭的店门上,挂在铁艺的栅栏上,挂在行走的车体上。随处可见套着黄色垃圾袋的垃圾桶,筒身上是加粗的白底黑字:废弃口罩回收点。到处都是醒目的告市民书和各种的提示语:“如有不适,尽快就医,沉着冷静,谨遵医嘱”“不贩卖不加工,不食用野生动物”外出时,请正确配戴口罩”等。
偶尔遇见的人,身体装在厚重的衣服里,带着各式的口罩,露出的眼眸里都是警觉和防范,隔着距离,眼眉不小心撞上了,躲开眼神,再走几步,身影交错时,竟发现身体的距离又远了几分。
夜归的路上,时常和社区的工作人员或者志愿者相遇,也偶然遇见原本不相干的人。就像某个夜里,我拐过路口,看见两个年轻的男孩在路边压低了声音,悄悄地嬉闹,他们是租住在旁边出租屋的租客。疫情之前,他们是服务生。疫情发生后,他们回不了家,也没有买到口罩,不得已外出时,就用长长的围巾绕出一个臃肿的围脖,巧妙地遮掩着口鼻。他们悄无声息地做着这件事,且偷偷地快乐着。他们青涩的像孩子,他们原本就是孩子啊,现在不得不蜷缩在狭小的蜗居里,在禁足的时期,借着昏暗的夜幕,偷取着短暂的快乐。我慢慢地走过,再回头警告他们:快回到房子里去,联防办的人就要过来了。
两个男孩笑着,对视一眼后,快速地跑进了出租屋的大门,我看不见他们了。他们清瘦的身影和明媚的笑容感染了我,驱走了夜路上的怯意和寒凉的气息,原本是暖意啊,我却忍不住怆然泪下。
四月,滨河路上的桃花开了,杏花也开着,迎春花黄灿灿的,布丁在这条路上跑得自在欢快,各行各业渐渐地复工了,孩子们也在陆陆续续地上学了,口罩依然是必须的,我们仍然在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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