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的彩虹

　　看过电影《牛郎织女》后，知道彩虹是让久别的牛郎与织女得以相会的桥，因而开始注意彩虹的出现，虽然不是在七夕，但想来是喜鹊们躲过了王母娘娘的眼，悄悄为他们搭起桥来，因而彩虹易逝也就不稀罕了——毕竟王母的法眼难蒙混呀。那时倒不懂什么叫情深意长，更不知情爱与永恒。

　　初识情爱，若愿多看某男几眼，必是因他清爽干净。实习时，到牛奶队看人挤奶。牛圈脏且臭，正被挤奶时，奶牛突然大便，溅得挤奶那人一身，因而拒喝牛奶。织女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女子怎会爱上牛郎？其与牛同住，身上气味必不芳香，且又穷，时间都用来谋生，哪还得空整理自己与房间。就算有水牛奶可喝，也必不干净。牛粪与气味，不知怎么容得下这天仙人儿。

　　时值哥哥嫂嫂新婚，嫂嫂在我房中看到一本《苏小妹》的画书，指与哥哥看其中几句：“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那时我喜欢诗词，忙说：“还有一句更好的，”翻开给嫂嫂看，她却只是笑，不以为意。我并不懂她为何不喜欢那句词，却至今记得她眉眼间的意味深长。那一句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很快就知道这是写牛郎与织女，秦观真正高手，一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让人向往许多年，虽然仍不懂织女怎么就爱了牛郎——他并不才华横溢：也许不识字；也不可能风流倜傥：衣上是补丁，裤脚有牛粪；还好色无比：见了美女入浴，不止偷看还偷衣；且又重色轻友：为追织女，杀了老牛还剥其皮……心灵手巧的织女怎么就偏偏看上凡尘中并不出色的他？

　　这时喜欢看征婚启事，每见有地质工作者就欢呼，因为爱上等待与思念。同伴说：“不如嫁给火车司机，来去有期，又不误浪漫”，我却立定主意，等毕业就找位几月才能见一面的好男儿——自然最好是搞地质的，什么平凡无奇的石头一到他手里都价值爆增。

　　有喜欢我的男子悄悄说：“浪漫也要靠金钱支撑”，他有着艺术家般纤细干净的手指。遗憾的是就在身边，天天见，月月见，烦不胜烦。待毕业，离别的情绪起，却又隔天涯——并不仅仅是路途的距离。这时班中最可望成为夫妻的一对恋人无疾分手，女嫁他人，男有新欢。女子向我诉苦：“单位组织舞会，来人全是情侣或夫妻，约他来参加，几公里的路，说夜冷担心受凉，害我一夜当壁花”，她就近嫁了同一办公室的男子。想起过去她和男友夏夜里手牵手漫步，冬日里在一盏灯花下脉脉相对，不知羡煞多少男女，却为了几公里的路途分手，不觉有几分不解。仰头看看，织女星是哪一颗我不知，她怎经得起这种离别——为什么要爱上牛郎？就近爱一天神多好，英武不说，还可天天见面。 　　后来，当然，我也嫁了，只是没有嫁给一年只见一面的人——根本无缘认识地质工作者，自然也没有勇气寻了征婚启事去应征。另一面，发现织女天天见牛郎：《聊斋》中有一则故事，写一男子误入仙界，与仙女成亲，云为棉花树叶为衣，后因花心被赶出，回家发现已面目全非，始知仙界一日，人间一年。那在天上的织女自然是天天见牛郎，更何况，喜鹊们在我们的一年中总要瞒过王母搭好几次桥，他们一天里也就能见好几次面——如此亲亲爱爱，自然牛郎乐不思归：不用放牛不用耕田，每天里只等与织女见面后诉衷肠。其实又哪有这么多的衷肠可述，两人又不用吃喝拉撒，有的是时间吵架绊嘴赌气又和好，真是，腻不腻？

　　未嫁时，母亲一再告诫：一定要门当户对。这里的门当户对和戏里财主老爷不许小姐嫁落难书生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与嫌贫爱富无一丁点关系，这话的意思是生活习惯要相近。倘若一方从小爱干净，知礼谦让，另一方夜夜入睡不洗脚，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自然矛盾重重。我就见过有一男，吃饭时总是端杯酒在手，笑看妻女吃饱喝足，才举筷去捡剩下的菜肴。一打听果然，那女子家从来一上桌就各顾各，其父身强体壮，子女们抢不过他，反而好吃肥肉。男子家则互相让来让去，结果全便宜了那女子，她又认定所有人均不会待旁人好，总疑心别人心藏歹意，包括她女儿的爷爷奶奶，因而生出无数磨擦，虽然男子一再忍让，两人的相处却根本无法其乐融融。

　　试想织女与牛郎相隔的不仅仅是家庭教育的不同，还有天上地下、仙界凡间的区别，他们怎么能朝夕相对并恩爱万年长呢？从这一点上看，王母倒是成全了他们，若朝夕相对，牛郎从口中省食也讨好不了织女，而织女那一手锦绣云霞又岂是牛郎能懂的？只是，织女为何非要嫁牛郎？

　　终于问一朋友：“织女怎么就爱上了牛郎？”他笑：“古时女子见到的男子只能是自己的父兄，偶尔见了一个外姓男子，自然爱上。”原来如此——全没得挑选余地，而牛郎，莫明其妙九天玄女下凡非要嫁给他，自然白拣一妻子来缝缝补补外带打扫卫生。竟与爱情全无关系。想想也是，多少婚姻是为爱而存在呢？有俗语说：“三年不见女人，母猪也变双眼皮”，哪还管宁缺勿滥。所以好多男子在婚后才遇上真爱——解决了生理需求，再慢慢寻找心的归宿，因而便有了许多“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故事。所以，才子黄霑一边厢与林美人卿卿我我，另一边却使妻子受孕，也就莫怪直到死林也不原谅他了。

　　有人称织女也不忠，一天见牛郎许多次，还在《太平广记》中私下会郭翰。我却认为是有人嫉妒：牛郎无权无势，无才无貌，凭什么娶了这天仙？便编了故事取笑：小子莫得意，你的娇妻在偷人。因这故事编得怪：称“人中五日，彼一夕也”，既如此，织女又夜夜到凡间——这样来来往往，累不累？　

　　时隔多年，偶遇那位懂得金钱与浪漫之间关系的男子，略略寒暄几句天气，便问我：“待遇如何？”我无言。莫说他已聪明绝顶，我也不复当初的娇柔，也许彼此均窃喜：所幸当年擦肩而过，不然怎么可能相对白头。这时我已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喝牛奶，甚至在看过一收奶点脏污的用具后，也无动于衷。因为这时懂得了牛奶的营养成份恰恰是我所需要的，余下的，就这生存水平还能要求什么？反正已高温消毒。

　　其实有个问题的关键一直被我忽视了——空气中的水珠折射阳光后形成彩虹，夜晚，彩虹是不可能出现的。而那让我记忆深刻的电影中，牛郎织女相会的鹊桥，明明是彩虹。如今，喜鹊都绝少见了，哪还有鹊桥呢。 　　而后更有天文学家称，牛郎星与织女星相距16光年，约160万亿公里呀，根本不可能相会。“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文人美好的幻想罢了。牛郎与织女这个经典爱情故事，就如此由人们一代又一代编撰，使之深入人心，让我们深信爱情的存在。

　　七夕不一定有彩虹，但人间有向往。

　　且莫管这些，好歹七夕总是节。据说这一天里要包汤圆，并用手指在汤圆上按一窝，用来盛织女的相思泪。可谁人敢咽下这口苦咸，还是不吃吧，出得门来，“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这一日，银河果然更加清楚明亮，只是，我不知哪颗星星名牵牛，哪颗星，是织女。


[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08-12-2 08:4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