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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粥香弥漫

2020-10-06抒情散文刘敬胜

粥香弥漫1982年。腊月初八。我们弟兄四个还沉浸在清晨的美梦中,母亲就已经开始起床了。母亲要在我们上学前,熬好腊八粥。清晨很安静。母亲在暗淡的光线中摸索着行走,凭着记忆,走到大桌子边,寻找昨晚放在上面的火柴。母亲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火柴,从
粥香弥漫
  1982年。腊月初八。我们弟兄四个还沉浸在清晨的美梦中,母亲就已经开始起床了。母亲要在我们上学前,熬好腊八粥。

  清晨很安静。母亲在暗淡的光线中摸索着行走,凭着记忆,走到大桌子边,寻找昨晚放在上面的火柴。母亲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火柴,从擦皮上滑过,火柴哧地应声着了。屋子亮了,昏黄的光线在房间里闪烁,映着母亲有些苍白的脸庞。母亲一手拿着点着的煤油灯,一手把即将滑下来的棉袄往肩膀上拖一拖,又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卧室,穿上棉裤,棉鞋。母亲不敢弄出大的响动,怕惊醒酣睡的我们。

  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今天竟然没有洗脸。平时母亲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脸。冬天用温水,夏天用凉水。母亲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树要皮,人要脸,人如果连脸也不要了,整个人就完了。母亲容不得一点的肮脏,就像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屋地要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具要擦拭得一尘不染,就连锅台每天也要清洗两遍。母亲为什么没有洗脸呢?许多年了,母亲没有说过,我也没有问过。我猜大约是因为腊八粥熬的时间要久一些,或者那天母亲起晚了,还是母亲忘记了。当然,所有的猜测也许都不是母亲的真实想法,母亲的想法没有人能知道。总之,母亲在腊八的那天没有洗脸确实是真的。

  母亲出去了,木门在母亲的身后“咯吱——”一声关上了,屋里马上又恢复于黑暗和沉寂。接着,外边就传来了铲子与铁锅“嚓嚓”的磨擦声,一声,又一声地划破清晨的宁静,从窗户的缝隙传到了屋里,传到我们弟兄的耳朵眼里,唤醒了沉睡的我们。大哥小声问,今天是腊八,娘会熬腊八粥吗?大哥的口气充满了期待。二哥说上年都没有熬腊八粥,今年谁知道。是的,家里穷,父亲又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学活,要到春节才能带钱回来。父亲常年在外,一家老小的重担全都压在母亲的身上,吃饱都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腊八粥更是一种奢侈的愿望了。能否吃上腊八粥,全在母亲瘦弱的肩上。

  哗啦,哗啦,母亲用马勺把刷锅水倒进了沙盆里。母亲习惯于早晨刷洗前天晚上吃饭用的铁锅,刷锅水用来拌猪食。“唠!唠!唠!”,母亲已经拌好了猪食,敲响了沙盆,吆喝小猪来吃为它们准备的早点。屋外的母亲听不见我们屋内的窃窃私语,有条不紊地干着昨天安排好的活计。

  很快,母亲的脚步声向屋内走来,我们立即摒住呼吸,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咯吱——”,门应声打开,一丝微弱的光线跟随着母亲的身影来到了屋里,我们看见了母亲的身影在熹微的光晕里晃动。娘,今年能给我们熬腊八粥吗?大哥的声音从黑暗的床头怯怯地传到了母亲那里。母亲停住了,转头向黑暗中的我们笑笑说,熬,儿子,今年一定给你们熬腊八粥。可以喝腊八粥了!可以喝腊八粥了!床头的人影在黑暗中欢腾如风里的旗帜。

  母亲说:小家伙们,快起床吧!母亲的话音未落,早就准备好的我们马上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衣服鞋子,蹦蹦跳跳跑到了门外。大哥扫院子,二哥烧锅,三哥和我撒开鸡窝,我们笑着,跳着,喜悦荡漾在我们还很稚气的脸上。今天我们喝上腊八粥了。这是真的!

  母亲从屋里拿出一个小布袋,解开口,红豆、绿豆、豇豆,豌豆混杂在一起,大约有一小捧。各种各样的颜色混合在一起,组成一幅诱人的图画。我们的目光全汇聚到了袋子里,汇聚到那些豆子的身上,好长时间都没有移动。我想,没有一幅图画能那么迷人,那么有吸引力。直到现在,我仍然认为那是我见到的最完美的图画。随后,母亲又从棉袄的口袋里掏出几枚干瘪的红枣,一粒粒随意地蔟在母亲的手心。我们仿佛看到了一朵朵娇艳的花朵在热情地盛开。那是一个美妙的早晨,因为母亲,和母亲的“魔力”。那时我们坚信母亲一定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要不怎么能弄到那些美妙的豆子和红枣呢?

  母亲细心地淘洗那些混杂在一起的豆子,一遍,两遍,三遍,用罩笼淘掉糠皮,漏掉小石子和沙砾,被清洗干净的豆子在罩笼里闪现出清澈明亮的肌肤,光彩照人。当锅里的水发出吱吱的响声,母亲把豆子和红枣倒进铁锅里,盖上木头锅盖,让二哥走开,自己烧锅。木头在锅底欢快地燃烧,噼里啪啦地鸣叫,有时火苗还串出锅底,火光映红了母亲亲切的脸庞和安详宁静的目光。一米长的火棍在母亲的手里一动,木材就在锅底打个滚,又风风火火地燃烧起来。很快,大铁锅扑扑地冒出了热气,锅盖也开始大声地叫唤,豆子的清香和红枣的清甜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香甜了整个庭院和我们幼小的心灵。母亲不时掀开锅盖,脸在腾起的热气中时隐时现,仿佛仙人一样缥缈。我们弟兄四个每人端了一个白瓷碗围拢在锅台的四周,急切的目光在母亲的脸上寻找粥熬好的答案。
  母亲最后一次掀开锅盖,说熬好了,我们欢呼雀跃起来,把母亲围在了中心。母亲把我们的白瓷碗一溜摆在了锅台上,从小到大,一碗碗盛满,整整四大碗。我们端着喷香的腊八粥来到屋里,摆放在吃饭的桌子上,等待着母亲的到来。母亲却让我们先吃,吃完饭去上学。母亲自己什么也没吃就去地里干活了。哥哥们商量把最满的一碗留给母亲,又把剩下的三碗分成了四份。那一次我们吃得最欢快,最高兴,最幸福。许多年过去了,虽然也吃过很多的美味佳肴,可是唯有那次的腊八粥留给我的记忆最深,最甜美。

[ 本帖最后由 刘敬胜 于 2008-12-20 16:0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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