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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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圣诞节远不及传统节日如春节、中秋节那么火爆和家喻户晓。今年的圣诞夜与去年的圣诞夜亦没何不同。依旧清冷的风，依旧无星无月。 　　用罢晚饭，她照旧领着狗狗去家附近的公园散步。 　　深冬的公园，萧瑟幽深。小径上散漫着扫也扫不净的枯枝败叶。环顾四周，公园内空无一人，唯有公园一隅的一盏节能灯慵懒地泛着黯淡的青光。斑驳的灯影在风中摇曳，把整个公园裁剪得光怪陆离，模糊又清晰。置身公园腹内，令人感到了窒息般的恐惧与死寂。 　　她从未感觉自己竟如此地孤单。在那片可怜的微光下，唯有狗狗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她们在公园小径上躅躅而行。狗狗颈项圈的铃铛发出时断时续“叮铃、叮铃”的声响。似广袤沙漠传来的骆驼群的铃声。清脆，遥远。似深山老林中的寺院发出的幽幽禅音。神秘，绵延。铃声在公园的上空飘浮着，弥漫着。由近及远，由远及近…… 　　她感激狗狗，在她独处的这些日子里，狗狗时刻不弃地陪伴她身边。 　　沿公园小径转了几圈，狗狗或许走累了。纵使她怎样召唤，狗狗就是赖在后面不肯前行。她只得返回去抱狗狗。狗狗望着主人，无助的眼神即刻放出光灿，它伸出两只前爪直立起身子冲她磕头作揖，点头哈腰。用这种肢体语言与她交流是狗狗惯用的小伎俩。若在平时，每次看到狗狗这可爱的滑稽相，她会忍不住孩子似的与狗狗打闹一番。可今天不同，她实在没有心情与狗狗嬉戏。 　　蹲在枯疏的草坪上，她紧紧搂抱着狗狗，仿佛一松手，她将会被整个世界抛弃。夜风未商量地吹乱了她的长发，遮盖并拂上了她冰凉的脸颊。深冬的寒意慢慢向她侵蚀而来，就在她抱起狗狗即将离开公园时，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她与狗狗同时惊吓得浑身震颤。她急忙腾出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翻看着不知谁发来的短信：“坏蛋，给你的电话为何一直不接？还在生我气？好了，今天我郑重向你道歉，原谅我暴躁的脾气，你也不要再耍孩子气，好么？……今天是圣诞夜，愿我的祝福能给你带去快乐与安慰！……想你了，给你买了圣诞礼物……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就赶快回家，安心等我……永远爱你的夫！” 　　读着短信，她脸上泛起阵阵不易察觉的羞柔，心中涌出股股难言的温暖情愫。她是浪漫、感性、纯粹的女人，她平日所有伪装起来的坚强在瞬间塌陷，泪水似开闸的小河顺脸颊汩汩流泻。流到口中，酸瑟，甘甜。泻落手机屏，花影，迷蒙。在她怀中温顺的狗狗瞪大眼睛好奇地瞅瞅她，又瞅着一闪一闪的蓝光屏。狗狗似乎弄懂了她的心事，竟伸出舌头舔拭净了她滴落手机屏的泪痕，字迹立刻在眼前变得异常清晰。他发来的这条短信她翻了足足有８页多。 　　男人需要夸，女人需要哄。她还是重蹈了以往的覆辙。她的忧伤，她的幽怨，她长久以来汇聚心中的积恨，就这么一下子全部释然。 　　读罢短信，在这个寂静的圣诞之夜她突然想念起他。多年来，他一如既往地对她的细心和关爱是常人无法做到的。这些温存她确实忽略了，麻木了。她有一种错觉，总以为这些温存已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岁月的沉淀销声匿迹，其实不然。人无完人。至今她方明白，爱一个人并不是说他有多好，是因爱他才希望他生活得一切都好。她终于明白，原来他不是自私狭隘的，他可以包容她的一切缺点。任性，固执，粗心，懒散，对他的心不在焉，以及对待他的情感方式…… 　　俗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这次大分歧是他们婚后十多年来最激烈的一次。他无从泄愤，只好拿家里的茶几与烟灰缸当了“阶下囚”。他出差离家的这些日子，她一直未收到他任何的消息，她内心不免有些惴惴：“男人真得是寡情动物？他不会再在乎我的心情与感受。”她下定决心：“我宁可不爱，自尊却一刻不丢。”这次她不再主动打电话给他。但她潜意识里，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还好么？还适宜那边的生活习性么？……”她时时默念，时时渴盼他早日回家。 　　一年多未出远门，她已不习惯他再离开家。她是极怕冷的女人，晚上她唯有拥紧他温热的手臂，盘缠他热度的身体方能踏实地安然入眠。他走后，她围住羊毛毯把自己蜷缩在沙发里几乎整夜整夜地不睡。偶然的一次机会，午夜时分她聆听了袖珍收音机里播出的某频道 “午夜情感” 节目，一发不可收。每当午夜来临，她轻轻打开收音机，接着一个轻柔细细的女声和着一段舒缓的音乐氤氲升起。悱恻缠绵的曲子把整个情感故事渲染得如此凄美，动人。她是不可遏止地沉湎于故事中的女人，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熬过这令人寂寥、无奈的漫漫长夜。 　　又是午夜时分，晚风拂起了窗纱，她在暗黑中望到了从窗户玻璃透进来的那束惨白的月光，月亮的清辉在瓷地板上如水一样的流来淌去，发着缥缈迷离的乳光。她沉浸于大提琴忧伤的旋律中，感受着那伤感而缓慢的音符，仿佛时光拖住了岁月蹒跚冗长的脚步。曲调千回百转，从她头顶蔓于脚尖，又从脚尖返于指尖。震荡。凄婉。这哽咽忧伤的旋律在不足20平的房间里蔓延开来，似在娓娓倾诉尘世的离愁别绪，生活的哀怨悲欢。人生或许就是这样的情形罢！

　　她起身款于窗前。凉凉的风，残缺的月。她抱紧了膀子，喜欢这样伫立风中的感觉，让风轻轻地抚摸自己。喜欢这样醉在月儿的怀中，让月儿静静地拥抱自己。她时时游走，却总也走不出尘世的哀叹。她时时脱逃，却总也逃不掉心中的戚然。“为何你的文字总流露淡淡的伤郁？”“是么，没觉得！”她漠然否决。连她自己都感到迷惑，到底伤从哪来，郁到哪去？她不屑，纵然是浪涛汹涌，湮没海岸，她仍然固拗着，像海风挟裹着层层浪花般依旧逶迤着忐忑前行…… 　　当一个人总以一种“幸福”姿势前行的时候，总会有个影子滞留眼底，藏于心底。她曾问他：“我是不是变老了？”他仔细看了看她，她眼角确实生出了浅浅的鱼尾纹，脖颈上亦隐约生出了细纹。但她的皮肤仍像白瓷一样光洁透亮。他深情地望着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你不老，很年轻，别人看上去，你得管我叫大伯”她呵呵笑起来：“坏蛋，净是沾光没够！”她挽住他的胳臂依在他宽阔的肩头，温煦溢满心间。 　　阵阵夜风乍起，把她从沉梦中敲醒。当她回过神来，狗狗已挣脱她的怀抱在草坪上撒起了欢。晚风吹起狗狗洁白的毛发，似湖面荡起的圈圈漩涡，似大海翻卷起的点点浪花，在公园微光的映衬下，唯美，洁然。她站起来长舒了一口气，把手机丢进口袋，冲向公园的草坪，孩子般地跟狗狗你追我赶，嬉戏打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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