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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草原上的赛马会

2020-10-07抒情散文汪彤
再次观看赛马会,是在一张碟片上。那是高中的一位老同学从遥远的甘南州玛曲寄来的。玛曲位于黄河九曲第一湾,那里有黄河源头的秀美风情,还有位于甘青川交界处的亚洲第一大草场,玛曲的美景听旅游过的朋友说起很多,不免向往。打开光盘,藏女子悠扬的清唱仿佛
  再次观看赛马会,是在一张碟片上。那是高中的一位老同学从遥远的甘南州玛曲寄来的。


  玛曲位于黄河九曲第一湾,那里有黄河源头的秀美风情,还有位于甘青川交界处的亚洲第一大草场,玛曲的美景听旅游过的朋友说起很多,不免向往。


  打开光盘,藏女子悠扬的清唱仿佛从遥远的山涧飘荡,久久回落不下来。那声音熟悉却又陌生。


  记得在天祝,隔壁宿舍的藏族女生,常常扯开嗓子来一声,那声音似从遥远的毛毛山飘来,飞进我们心里。那时,每天回宿舍,她总不停的哼唱草原牧歌,有时她放开了,声音冲出屋去,整个楼里的人都能听得到,近旁的人还要捂耳朵,分贝太高,震得耳朵生痛。而唱歌的女生,她正得着严重的肝腹水,可她却只微笑的轻轻告诉我们:今天好痛,从后背抽出一罐头瓶子水……


  她热爱生活,向往音乐,即便病着,也笑着唱歌给我们听,给自己听,她说最大的愿望是在赛马会上唱歌。过去许多年,不知现在她在那里,是否还好。如今,每每在生活中听到高昂清冽的原生态藏歌,震撼在心头,不觉要落泪,那样的情绪为什么,总说不清楚。我常想那些藏女子发出的特别声音,最后一定飘上高空,飘到太阳升起或日头下落的不可攀援的山顶,荡来荡去,环绕山尖永远不会停下来。


  听到歌声想起很多,想起小时候二月二时在藏区参加过的赛马会,原本同学寄来的碟片,是玛曲为纪念格萨尔赛马节而制作的,那里的画面和声音让我也去了遥远的从前。从前天祝要举办赛马会,是天祝藏族自治县的一件大事。记得那时草原上有姑爷和姑奶的一顶帐篷,妈妈带我去逛赛马会时,要去那个帐篷里歇脚,喝酥油茶吃糌粑。


  二月二龙抬头,为了去逛赛马会,小姑娘的我提前约上几个勇敢的小姐妹,去一个民勤大妈家。她的手狠却心地善良,一只手拿两只豆子,一只手握一根烧红针尖的针。两只豆子夹着我的耳垂使劲研磨,待到耳垂颜色从深红到无血丝时,只听到“啊”一声惨叫,耳朵眼扎好了,一根侵润了清油的细红绳,从流血的耳朵眼里穿过来。依然流着泪咬着牙不哭,让大妈扎另一只耳朵。大妈说:只有扎了耳朵眼才能长成大姑娘。那个时候,我们多么羡慕邻家的大姐姐长辫子环绕的挺拔身材,那眼波流溢的秀美脸庞边,两串亮晶晶的耳环,闪着耀人心目的光。我身后排着一大群要扎耳朵眼,去逛赛马会的小姑娘,我们要在赛马会的集市上,选一副属于自己的耳环。


  人们是怎样去几十里路之外的赛马会,我已经记不清。当高原上的太阳露出脸,我和小姐妹们顺着矿区的铁路步行往前。赛马会的时候,小城空巷,人们像蚂蚁一样从东西南北不同的方向出发,去一个叫金强河的地方。那个地方,在祁连山脉乌梢岭的脚下,那附近的扎西秀龙滩有一片广阔的牧场,那个牧场上早已搭起几十顶帐篷。远看炊烟袅袅,便有了“大漠孤烟直”的意境。帐篷附近的彩旗,在春天温柔的和风中迎风飘展。


  赛马会上,每一个存活的生物都会得到自己生命需要的满足,即便是一颗被马蹄踩烂的小草,马蹄蹂躏的践踏,或许是它在春天最先复苏成长的鼓励。


  一声枪响后,人们的欢呼声和马蹄急促的奔跑声,混杂在一起。头上扎着红绸花的黑白大马,在滚滚尘土中,在人们激昂的喊叫声里,有了一年最露脸的一次奔跑。偶尔,一只皮毛黑亮的大马,前腿一滑,像要栽倒在地,而马背上披着绿绸缎的小伙子,两腿使劲一夹,缰绳迅速提起,那匹马在瞬间调整了奔跑的姿态,迅速向前冲。那些马背上的年轻人黑红着脸,他们的眼睛绷得溜圆,仿佛那里面正燃烧起熊熊烈火,那些火苗攒动着,像要烧焦前方他们向往了一年的目标,而他们与身下马匹步调一致的奔驰,才是唯一能最先到达目标的方式。


  跟着马匹奔跑的还有路边穿红戴绿的美丽姑娘们的心。在马匹迅速奔驰经过她们面前的瞬间,她们的心几乎要跳出嗓胡咽,而远远看着马匹跑走时,她们的脖子又几乎要扭歪。赛马会的这一天,夺得冠军的那位健壮草原上的雄鹰,将在她们心里被咀嚼上一年。


  几乎每到赛马会,高原的天气都特别给面子,各地的小商小贩运输大批的货物来赶集,赛马会是草原上盛大的节日。不管有没有路边,被人们认为能摆放商品的地方,铺开席子,或者是一辆小推车,或从遥远的城市开来贴上有庆祝标语的几辆大卡车,那上面琳琅满目的物品早被归好类,一件件挂起来,在阳光里和暖风里闪着耀人眼目的光。


  颜色单调却很结实的布料,那是年老的阿奶和阿爷需要的。过年或许还穿着磨出油光的旧衣服,赛马会上却一定要买一件鲜光的。样子简单却耐磨的各种藏式皮袍和布底靴子,那是受小伙子们青睐的。时新的各样漂亮衣裳前,常常围着一群手拉手的姑娘们;她们挑剔着却又在心里暗暗选择着。白瓷和搪瓷的各样碟子和碗摆放的整整齐齐,那里有一些中年女人摸了又摸,像是在抚摸自家孩子的滑润肌肤。针头线脑旁摆放的那些亮晶晶的珠子,和扎头发的丝带及各样的耳环饰品,让我们小姑娘挪不动脚步,口袋踹着一点点小钱,却想要买下所有看上的漂亮物什,对生活的取舍和选择或许就是在从个时候开始的。


  听到一声震耳的巨响,别担心,那不是炮声。跟着响声,一股香蓬蓬的米花味道,弥漫了整个赛马会。而那些香甜的味道不仅仅是爆米花,还有调了红辣椒和酸醋的黄澄澄的酿皮;经过每一个帐篷,酥油奶茶的味道都是那样香甜;各样的糖果糕点在游来荡去人们的嘴里被品尝。一大串,一大串的金黄的烤肉,在灼热的炭火里冒着青烟,不时淌下几滴油,哧拉一声,油在火星里燃烧。

  草原上的赛马会,没有人会注意小姑娘们红肿还流着淡脓的小耳朵,人们过去的所有伤痛,仿佛被拒绝在记忆之外,这里有的是赛马时的欢呼声和放松下来皱纹里的微笑。
[ 本帖最后由 汪彤 于 2008-12-15 06:2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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