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中行走

　
　　风儿一阵紧似一阵。天儿一日冷似一日。

　　深秋的凄凉于心底尚未完全褪去，又匆匆感知了冬的寒意。棉服虽厚，却难抵冬魔的骤沓。屋子虽严，却难掩冬单刀直入的寒气。田野里，小蛇、小虫们应该蔽身遮体进入了蛰伏期，我抱紧阳光沉淀后的温度即将步入冬眠。失语。无言。我无法预知，在冬行的过程中，还能否握住手心传递的那丝暖？

　　信步清晨的堤埂，放眼是广袤的原野。荒凉，寂静。脚下枯黄的杂草在冽风中东倒西歪，发着细若游丝的呜咽。堤旁枯树的虬枝曲项搭背抵挡着风力，却总也挡不住冬接踵而至的威力。隔着奶白稀薄的雾霭，前面隐约有人影晃动，蹒跚。近前方知，是一老伯正佝偻着脊背拾捡干柴。60岁左右的年纪，老树皮似的脸上沟壑纵横，布满了桑田沧海。老伯羸弱的身影似空中的落叶在风中瑟瑟着。我想他每拾到一捆干柴，心中肯定是热的。因为他想到的是灶膛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是寒冷的冬季与家人围坐热炕头的温暖。 　　漫上街头，转过一个街角，穿过一片楼宇，寒冷的空气中忽然飘来了烤红薯的香甜，遥远熟悉的味蕾令我心生暖意。小时候围在炉灶前等待吃烤红薯时的那份心焦与渴盼映在眼前。我不由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儿时老家的生活，心不觉陷入了比冬还深的沉湎……

　　小时候，每到冬季，母亲最喜欢给我们烤红薯吃。母亲把地里刨回来的红薯在太阳底下晒上几天，再放进特制的炉膛里盖上盖憋闷，并时而把红薯翻转，约莫一刻钟的功夫红薯就能出炉。母亲烤出来的红薯是香飘四溢，皮酥瓤甜。现在想来，小时候的生活虽然困顿清苦，内心却倍感轻松与无忧。

　　岁月幽幽，日子就这样在冗长的四季里周而复始，悄然磨砺着。无奈。淡然。

　　心绪呢？偶尔会在这样漫长的冬季里悄然复苏。滋生。疯长。

　　一段时间以来，每当夜晚来临，喜欢捧一杯氤氲着热气的香茗端坐电脑前浏览论坛或博客。不评论，不留言。或驻足，或游走。只静静地当着看客。老公反对：深更半夜还不睡，小心熬坏了身子。儿子撇嘴：妈妈就知道霸占着电脑，周末也不给“赏点儿脸”。听着父子俩喋喋不休的埋怨，虽心生愧疚，但依旧我行我素，一意孤行……

　　时间如梭，不觉已在电脑前坐到了东方熹微。伸伸胳膊，扭扭懒腰，刚想起身去休息，鼠标无意的点击，一片净土绊住了我即将离开的脚步。

　　未曾想，在冬的行走中会邂逅如此美妙的一组画卷。

　　晨雾缭绕，如锦似缎，随喷薄而出的红日缥缈于乡野。天空被晨曦的红晕渲染得如火如荼，如梦如幻。云儿朵朵，被晨霞晕染得如玫瑰花瓣，轻舒妙曼。几只盘踞树杈的晨鹭望此美景，怎甘落寞？怎敢懈怠？昂首展翅，掠过枝尖，滑向天穹，飞蛾扑火般冲向红玉盘去追寻光灿。冥冥中，势必演绎一场凄美的血色浪漫。

　　惊异堤埂下绿油油的麦田，一垄垄，一片片，似巧女纤手织就的地毯，躺在大地怀中深深沉眠，丝毫未感知初冬唐突的分娩。麦田里的杨树林，排排，行行，挺拔俊朗，直耸云天。剥落的枝叶未待树的允诺与挽留，就争先恐后飘落麦田，点缀装饰着绿色的地毯。最后在大地的胸襟上幻化成枚枚金色胸花，美丽盎然。这是何等的一幅图案？唯美。浪漫。这是彰显生命热量的一幅画卷。成熟。温暖。

　　抱着动漾于心底的那点暖继续在冬中前行……

　　又是一幅奇妙的画卷。残阳如血，大片大片的红把天空涂抹得如梵高的现代派画。张扬。幽冷。大片大片的红浸泡了远近的村落。飘忽，动荡。似水面上的浮萍。大片大片的红透过林中的缝隙撒落大地，似在天地间编织着一阕又一阕扑朔迷离的梦境。

　　眺望西天那遥不可及的落日，似在感知一尊深不可测的灵魂。内心空灵得似洁白的羽毛不觉间轻轻飘远，身子空落得像长了翼翅很轻舒地飞离地面。痴望那天边的晚霞丝丝缕缕，心中溢满了怅怅的牵牵绊绊。在寒冷的冬季本来衣服穿得就满，虚的实的又包裹了几层。不堪重负的外衣时时挤压着膨胀的身躯，时时压迫着痛苦的心灵。唯有你——落日，方使我忘却了冬季的寒冷，心灵的沉郁。

　　在落日的余辉中捧一本小说随意读上几行，拾一片落叶做成漂亮书签随意夹进书中，款款走进那泛着诗情画意的黄昏。低头默数脚下的沙石砾，抬头去读那似懂非懂的天宇，去读那自由自在的浮云，去读那唱晚而归的飞鸟，甚或去读那陨落暮日中似血莲花般盛开的白鹭。

　　这幅奇异的画卷，总让人顿生天马行空般的遐想，心头堆积缠绕的纷扰随画卷的延伸轻松释放。

　　日出日落，同样是红日，却让人感受了不一样的风景及心情。花开花谢，不一样的花朵，它们却经历了雷同的命运。绽放时的喜悦与凋零时的悲怆。

　　再凝望画卷中你那自信刚毅的脸庞，深邃犀利的眼睛，咄咄逼世的神情……第一感应令我想到了那首《苍鹰之歌》：

?　……黑暗的夜里你栖息在突兀的峭壁悬崖上，沐浴着猎猎西风，把自己铸造成岩石一样顽强。你的内心燃烧着熊熊烈火，燃烧的是你对生命和希望的景仰。在冰与火的磨练中你向着唐古拉山顶礼膜拜，你知道从你诞生伊始你就注定要面对一生不息的飞翔，向着天空，向着从冰冷的海洋中升起的火热太阳。
??当叶子折射升起的太阳的第一缕阳光，你凄厉的啼鸣唤醒疲惫的翅膀，用心和血来飞翔。飞过村庄，飞过山冈，飞过草原上温顺的羔羊。无悔的心怀着对死与美的渴望。那双深邃的眼睛充满坚毅的目光。
??用羽毛装饰苍白。用翅膀锻铸辉煌。用执着的魂灵对抗死亡。用生命诠释鹰的力量。
??……没有退缩，没有懦弱。你决然毅然的要展翅高翔。没有玫瑰花香，那就用蔷薇花编织成傲然的花冠戴在头上。就算是在猎人的枪口下做了盛开的血菊花，那飞溅的热血也要化成绮丽的彩虹，给你热恋的苍穹勾勒一副最美的图画。那片片飘落的羽毛染成了绯红，一如飞天袖间飘落的血莲花。（作者：旗烈）

　　书读百遍，其义自现。这首散文诗我非常喜欢。它不仅赞美了苍鹰百折不挠、勇于挑战自我、超越梦想的高贵品格。也象征了像你一样的许多平凡人为追求真理与梦想而勇于献身的一种崇高精神。我认为，苍鹰是执著者的化身，是执著者最完美的体现。

　　我想大自然与我一样有飘忽不定的思绪。置身黄昏的画卷，感觉凉风有形无形地拂上脸，慢慢于眼前变幻。时而变成雨水，时而又幻化为滚烫的泪水，在黄昏的气流里迷蒙，蔓延。时而结晶为雪凌，时而又升华为婀娜的雪花，在黄昏的空气里毫无牵挂地飘洒，蹁跹。我不清楚为何自己对初冬的黄昏如此迷恋，如此的情有独钟？我不清楚初冬的黄昏到底是一种成熟还是一种衰褪？其实，黄昏不管是成熟抑或衰褪，都是淡定从容的，似阳光下飞舞的细小、淡淡的尘埃，似阳光下盛开的朴素、雅致的小花。黄昏不管是成熟抑或衰褪，都是一种心路历程，对外界的要求甚微，所以不曾有现实的牵累。

　　我们应把初冬的黄昏含在唇间，吹成一片叶笛，让悠扬的笛声响彻初冬的山林，去唤醒即将沉睡的生灵。我们应把初冬的黄昏置于心尖，做成一片竹丝，让跳跃的韵律时刻与心脏合拍，去积聚生命的能量，去彰显生命的力量，让激情饱满的生命在涅槃中永放光芒。

　　未料想，我在冬中行走的过程中抛却了寒冷凄凉，填满心房的是实实在在和煦的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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