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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再摸一把还是泪

2020-10-07叙事散文郝炜华
父亲一直引我为知己,从初谙世事那天,他就对我倾吐心事,记忆中有许多个夜晚是在和父亲的长谈中度过的,父亲的声音伴随了弯弯的下弦月,水晶一样灿烂的星星,还有微微的夜风,在多年后的一些无眠之夜惊扰了我的神经。农村的夜静谧而又漫长,四下里有小虫细细
  父亲一直引我为知己,从初谙世事那天,他就对我倾吐心事,记忆中有许多个夜晚是在和父亲的长谈中度过的,父亲的声音伴随了弯弯的下弦月,水晶一样灿烂的星星,还有微微的夜风,在多年后的一些无眠之夜惊扰了我的神经。农村的夜静谧而又漫长,四下里有小虫细细的低鸣,邻家孩子远远小小的喧嚣,昏昏漫漫电压不足的灯光,远远的山,黑压压的苹果园,遥得仿佛天边一样犬吠。父亲与母亲不睦,无休止的争吵是他们生活的最主要内容,小到一次清扫卫生,大到拆屋盖房,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争吵的理由。不吵架的时候,他们各自沉默,做着自己的事情,不与对方讲话。父亲大多数的话都跟我讲了,与母亲的种种争吵,那些过程、谩骂,语言恶毒,不像夫妻,真的就像是仇人。   父亲也讲他的童年,解放前的贫困日子,国民党列队从屋后逃跑,翻过村东的小山头,到烟台坐船去台湾。连天盖地的雨,小毛驴拴在草房里,尾巴上吊一块砖头,扯住了它的叫声。逃难,一大群人到山里头躲避战乱,走呀走不到头的路,晒得人头晕的日头。听到炮响,趴到地上,只记得慌忙与害怕,忘记了是不是弄脏衣服。与母亲的相识,在表姐家的炕头上,有着令人昏昏欲睡的阳光,年青的母亲是个身材胖胖的姑娘,脸上长着雀斑,擦了粉,可是没有擦均。父亲没有相中母亲,这为他们的婚姻埋下了祸根。可是他们也结了婚,并且生了三个孩子,吵架时有三张小脸做小小的观众。这些话不知为什么父亲不与哥哥、姐姐讲。我不在家的日子,他就蹲在墙根下发呆,四十几岁的年龄,看起来像个形将朽木的老头。   我对父亲保持着同情,一直到他动手打母亲之前。那之前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生性浪漫的人,喜欢旅游、大自然,读书,AB血型,多愁善感,有着不理想的婚姻,令人同情。他的想法总不被现实的O型血母亲认同,想事看人从来不一样,归根到底他们是两种类型的人。可是他们没有离婚。经过二十几年的言语失败后,父亲开始打母亲。父亲用拳头代替了语言,他的暴戾,他的力气,他打母亲的狠,使他声名狼籍,成为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们的交流从那个时候开始减少,有一次母亲向我展示她的伤口时,我对她恶狠狠地说道:“你就不会打他。”   对父亲的恨像冰水下的暗流,以不为人察觉的速度慢慢增长,它一点点地蚕食着我对父亲的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的复杂东西。终于在我三十岁的时候,碰到父母大吵,父亲瞪着眼跟着母亲乱转时,我说:“你打我妈一下试试。”   父亲扬起了手中的烟灰缸,他脸上愤怒的表情是我不熟悉的,他说:“我摔死你。”   我抓过烟灰缸,扔到地上,听得到玻璃在地上破碎的声音,父亲用了几年的烟灰缸裂成碎片。   父亲掀掉了桌子,摔破了暖水瓶、茶壶,掀翻了椅子,然后进屋,一直到灯灭,没有出来。   第二天天未明他就骑车离开家门。   我不去找他,亦不后悔与他争吵,相反在心中想着种种对付他的办法,最后我决定给他写信,祥尽叙诉对他的意见与看法,然后半年不回家,路上碰到他,也不与他说话。   晚上七点父亲还没有回来,我与母亲开始着急,想到父亲从前对我的信任,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为。母亲也批评我,说:“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爸爸,再说这几年对我也不错了,虽然想打我,但是没打在身上,进城过马路时还搀着我的胳膊。”母亲出门找父亲,我想到了父亲的一些好,觉得应该向他道歉,但是心硬硬的。   天彻底黑下来,母亲才回来,说父亲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说:“真不想回家,一想到回家就头疼。”   但是父亲还是回来了,在我考虑是不是跟他说话时,他“喀”地一声开了门,他微微侧着头看着我说:“耳朵,你的自行车怎么放到黑影里,我没看到车子还以为你走了。”   我说:“你不回来,我怎么敢走。”父亲不再说话,钻进了自己的屋子,但是我准备出门回自己家时,他立刻拿着手电筒出来,他对母亲说:“外面太黑,给耳朵照着。路上要慢些走。”   回家的路似乎变得漫长,听得到自行车轮磨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响,迷离的灯光,漠然的冬季的风。想到闹矛盾的同事,因为一件小事几年不与我讲话。反目的朋友,相逢如同路人。我对他(她)们用了一颗和善平静的心,带着受伤的表情默默地期待他(她)们回头。然而自己的父亲,我却只想着使他屈服,我想了那么多对付他的办法,却没想到他会主动与自己的女儿讲和。   天上的星淡淡的,天上的月淡淡的,天上的云淡淡的,脸上有热热的东西流下来,摸一把是泪,摸一把是泪,再摸一把,还是泪…… [ 本帖最后由 郝炜华 于 2008-12-11 21:4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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