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光

　　　　　　　　　　　　　　　　　　冥　光

　　　　　　　一 　　12月。骨质的冷。一块块残留的断片，风干着生命流逝的血水。暖房的一角，莹绿嫩叶，仿佛一滴泪光。它像擦亮的刀片反衬着外部玻璃一样透明的光。青色的天空，像离去的衰草拧出的液汁，汇流一片汪洋。泥土的颗粒冰冻着，白色的霜，像颌下的胡须，一个夜晚，就能让这个大地老去。 　　那个人，坐着，影子贴到墙上。淡淡的烟雾云彩一样，拖着生命的知觉，化成一缕缕的丝线。他被埋进一个狭小的记忆盒子。也许一下子，就这样老去了。这交替更迭的时间光影，如何留下一个人的历史？如何带领他朝着一个隐秘的花园走？ 　　“你必是最后一个起身离去的人。”在残碎的路面上，在反光的镜子里，在外面喧嚣市声的笼罩下，他立在一面墙壁的阴影里。看着千百年来，水洗的天空，繁花在空间的凋落。古典的人，在命里守侯。几千年跨越命运肌理的问候，他想告诉那些人，以死的方式活，那种惊心动魄，那种拼死的挣扎，留下的，干净而纯粹的内心通道。
　　　　　　　　　　　　　　　　 二
　　无数次在门的两边进进出出。门栏上方，有光落下来，照着身体、脸。那是一道冥光，在另一个世界。有时会沿着台阶走出来，看着上面的烟火，看看若干年前，地面上的事。他回来，看看走了之后，空着的小屋，有没有灯光？那个上世欠了一生内心诺言债的人，在什么地方？ 　　想着他相遇的人，世界突然变小。在薄如光的一张纸片上，怎么走，都是一种抵达的徒劳。声音如一块冰冷的石头，被火焰烤着，它等待裂开，等待一场雨水，将它焚化，将伏在声音里的灵魂，抛洒到来生的角落。 　　活在眼前的纸，画着一场千年的离乱。失散在风尘里的人，隔着风沙茫茫的距离。世界忽然久远到一个混沌的黑暗。发生在灵魂里的战争，落在时间的尘埃里，弥散着淡淡的硝烟。谁是那个坐在马背上的人，跟随马蹄的响声穿过阻隔的风，来到生命起死回声的等待地点。长河过于辽远，沙漠横亘着天空的荒凉。又是谁上了命运的船，谁在穿越时空，赶赴到胡杨由绿变红的场景，一路朝着阳光升起的地方过来？ 　　一转身，仿佛才知道年老了，想那白发苍苍的时刻，安然坐在风声鹤唳的旷野。有一片纸的城墙，在冬天的冷凉。它的浮尘，在街道上奔跑。仿佛一个丢了东西的人，发疯地到处寻找。在人间来来往往当中穿行，你解释不了一场过失事故的原由。那一刻，墙壁、石头、灯的光，时间里的一切，停止生长。他发现了一柄武士的刀，在拯救渴望时，灵魂陷落在暗淡光芒里，他多么窒息。
　　　　　　　　　　　　　　　三 　　那只鸟，见光就死。那些光，成了分割内心的一面墙，有着刀光的冷利。一个人的飞翔，在无光的场所，历经磨难，必有他面对的一扇门。一些渴望就关死在那场围剿的尘埃当中。千百年来，浮动的尘花，让天空拥有了奢侈，人只能站在花的身体之外，孤立地看着那儿。外部的阴影落满到的身体，眼睛是清澈的，和幻觉一起看到，内心沉没一片红色的海水里。 　　那些引起轻微波澜的事件，泛起泪水的光，在胸口跳动着影像。像一双手对着目标的击打，响声呼唤生命回到静谧的巢穴。他看到健康的肤色，轻然跳出火焰，慢慢摇曳，越发地明亮。在那一团光焰里，生命的热力，让他看到交相牵制生命跨越的障碍，那么明晰的存在。 　　深夜寂然，回想将自己植入一片水草丰盛的地带。水洗之后，阳光照拂。连在一起的光点，聚集到一起闪动，热体恢复到原初的状态。消失的东西，浮现出来，如同潜藏岁月里的秘密相遇，仿佛有轻微的风，引入生命的源头。像一株麦子或者一颗水稻，摇曳着天然的风景。时间的托盘上，有着生命的浑圆形体，有着水的波浪的起伏，它们充溢着光的斑点，在耳边轻语，告白世界不被发现的秘密。在天然植物的暗示下，内心的渴望寻找生长的情愫。它们渴望覆盖，在覆盖中感受柔软，感受生命热力的释放。像天空下烟花灿烂的一朵朵地绽出它的娇艳和美丽。 　　从生命的通道穿越而来，注入了一股潮水。它朝着一个无尽抵达的方向，呼喊，真切地穿透陌生的雾霭，到达透明的光带，朝着内心和身体辐射。他不再惧怕一旦在风雨过道里说出就会消失的危险。经历的欢笑和泪水，重复着一闪而逝的身影，仿佛看到一粒泥土包裹的一颗种子，在温润气息的抚爱下，悄然发芽，生长出一片绿地。这样，它们找到过最初的开始。 　　　　　　　　　　　　　　　四 　　一滴水，爱它在植物内部的生长。一个人的爱，直至受伤，成为永远。这里，每一个瞬间，都是永恒。每一次清晰地注视，都有相遇的过道，都有声音叠合的真实诞生，而你每一次从时间里的浮出和凸起，都会有一条穿越身体和灵魂的轨迹。 　　像阳光，将温度消融在每一棵植物的身体里，悄然点燃冬天沉睡的火种，看到它们燃烧时辐射到身体里的光。那样回到背荫处，看到被遮蔽的新鲜和光景，为他所爱的人或者那些连成一体世界，寻找着出路。那是近前，也是远方，它叫护守地。 　　有一条通道，是上帝的眼。你仿佛行走在无尽雪花飘落的天底下，有一行文字，是专程来告白：你来了，在门外，等着门被打开；你来了，在门里，你是藏在一幅画里的那张脸；你的身体就是诚实的语言，你的灵魂的火，化成欢笑也化成泪水。它们告诉你：一场人生的等待，你们谁都没有退场…… 　　　　　　　　　　　　　　　　　　 2008-12-2 [ 本帖最后由 房子 于 2008-12-2 18:1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