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 巷 夏 天

古 巷 夏 天
□唐宏 　　天水多古巷。巷子深，夏天也深。 　　夏天总是轻轻着滑飘过来，——看着才是春天的，树的叶子才浅浅的绿，只是几日，阳光接连晃晃地亮着，就倏然烈了起来。就一眨眼的功夫吧，噗哧一下夏天就到了眼前。——过渡得很是急促，如同女孩露腿露胳膊的欲望，一腿从春天跨过来，短衫儿短袖子的，猴般急。 　　巷子里古槐树的荫影儿浓起来，稠起来。树上跳跃的鸟儿的影子就再也看不见了。——有鸟的鸣声，清脆着从树叶上跌落下来，抬起来，却是看不见鸟儿的，只是满眼的绿叶。这是比前几日愈茂盛的叶子，把每一技的缝隙缀满了，层层缀起来，叠着，相掺着，终就没有了缝隙。这是生长千年古槐的城市，一棵棵迎面而遇的古槐，直直地挺向天空，撑起巨大的枝叶，在几乎每个巷子清清静静地站着。阳光在树上跳跃，在一大片荫凉之外，新鲜地铺了一地。从巷子走过，就一头扎进了深深的夏天里——一脚从荫凉处踩出，就踏进阳光里，才被阳光酥酥地蹭着，几米之外，又是一树古槐清凌凌的凉影儿……巷子是用仿青砖铺成，一块块接压着茬儿，平实，朴朴素素；脚儿走着，一点不觉得疲倦，恍惚间，就粘进这深深的夏里而挪不开脚跟了……而更是巷子边还没拆的小院落，肯定是明清建筑，这是这片古城称之为“古”最鲜活的印证——一定有一个高高的庭门，扬着头，两扇沉重的大木门，往往是朱漆斑斑，几乎驳落殆尽了，却还有那么一点暗色，隐隐的。厚重的大门太有诱惑。门闭着，一洞神秘。若开着，悠悠长的过堂，有凉凉的风习习而来，清凉脸颊。里面一院阳光，匀匀地洒在花草上，鲜亮、耀眼，让人眼神是十二分得舒服、受用！门楣上，木雕的门簪，突突兀兀，有讲究的，雕成莲花状或石榴状，祈求富贵之意；而尤是石榴状的，隐含着多子多福的美好愿望，把中国人朴素的愿望迎门而肇。方方正正的门额之上，“耕读第”的字样，还能寻着浓墨饱汁的痕迹。往往这样的人家，陈旧的感觉已是很明显了，而尤是那大门翘檐上的瓦璃间，鲜鲜草叶迎风簌簌，好像要有一抹尘土迷离你的眼睛；然而，几米之外的市井之声总是犀利地插掠而来，于是，这份原本的忧郁和落寞反而没有了，随之是恬然、祥和和宁静。 　　我多次走过这样的小巷，在深深的夏里，我多次透过悠长的门廊向里面观望。在许多这样的院子里，外墙爬着整壁整壁的爬山虎，把一个院子都抱在绿色的怀抱里。我眼睛往往被那木门阻挡或被那绿色阻挡。间或我会遇着一位位老人，随着门的吱吱呀呀声，慢慢地走出来，一阶阶下了高高的台阶，或是去买一捆青菜，或是去倒一桶垃圾，或者有一位老婆婆，抱着孙儿，在门前坐下来，让时光轻轻流淌过去。这些都是夏天最美的情景。 　　这样的夏天应该是有一位美女在这深深的小巷里出没的。那么一次，一位美丽的女子从木门里走出来，露肩的衣衫，把一肩白晰丰润的肩背半露着甩给身后的每一个人——这是夏天的脊背，这是女人最美的风韵，款款着远去了，一丝风情韵味悄悄地甩下来，让小巷品咂着——夏天的脊背，夏天的脊背内敛、煽情而又那么恰到好处地含蓄着…… 　　这些都是生活在这条小巷里的人们。往往我走进这种的小巷，便深深地沉醉其中，这一户户烟火人家，宁静而悠闲地生活着，忽忙而又有序地行走着，浸淫在绿色深处，一切是那么希望十足而又波澜不惊。
小城也多雨，隔三岔五的雨，说来就来了。树叶儿湿了，青砖儿湿了，整个小巷漉漉的。阳光从雨后挤出来，嘀嗒滴嗒的檐水合着树叶上最后一粒水珠儿滑落下来，刺眼的绿撩拨着你心里最隐私的快乐，从踩水小孩的脚跟上升腾起来。你忽然觉悟，时间在这个小巷里流淌是悄无了声息又悄无了声息的，忘记时间是多么幸福而又让人心旌晃动般的舒适啊！ 　　我知道，这是一条小巷里深深的夏，这种快乐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感受。一枚枚绿叶。一只振翅的蝴蝶。（然而我疑惑为什么在这古槐树上，不驻足一只小小的鸣蝉呢？）还有冷不防悠然跌落于你身上的鸟鸣。尤其是小巷里骤然而来的大雨和骤然而停的雨后一巷匀匀而铺的阳光…… 　　在小巷里，这是最宁静、最简单不过了的事。
（此文章已刊于《甘肃日报》“百花副刊”，请大家来看看天水风景，直走走天水小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