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酸菜

　　自从我搬到了楼房，家里阳台不大，室温又高。在这样的环境里，加工、腌制酸菜会产生浓重的酸味，令人皱眉头。不过，这并没有断掉我的口福。我要吃酸菜都是去妈妈家拿。每去一次，我都要尽自己所能，多拎几个塑料袋。
　　妈妈往年都要腌上两缸酸菜，带足我吃的份儿。刚入秋，无论坐在屋里还是在园里忙活儿，只要路上有卖秋菜的车过来，听到吆喝声，她都要出去看的。遇见中意的秋菜，她就买回来，摆在院内的窗台上晾着。以后她的情绪就以秋菜的价格为晴雨表了。如果秋菜涨价了，她以为自己捡到便宜，很高兴；如果秋菜的价格一路下跌，她则以为自己花了大头钱（冤枉钱），很沮丧。此时，我总要千方百计地劝解，说出利弊，把她的选择置于最佳，宽心的话说过之后，母亲就笑了。待秋菜的菜帮儿基本锁住了水分。她便修剪好，加盐、加水入缸了。再等一个多月就可以吃了。
　　母亲看着日历，算着我登门的日子。那天，她总要早早地把菜捞出来，整齐地码在缸沿儿上控着水。待我开门，一股酸味搀杂烧柴禾的焦糊味扑面而来，妈妈坐在热炕上招呼我，我总会甩掉鞋子，顺势爬上炕。倚着枕头，跟妈妈唠家常，从邻里、亲属到日常，听她唠叨这些琐碎的事情，我顺势发表意见，谈话非涉及到诸如人生意义等的高雅命题，可这样的氛围，令我十分留恋，这就是所说的天伦之乐吧！
　　为了上班赶时间，我早饭多数时候吃得匆忙，此时，就在妈妈这里“加餐”。所谓的“加餐”，也是妈妈听我无意说起想吃什么。她留心记下，并提前做好，只等我享用了。我狼吞虎咽的时候，妈妈不闲着，她又去了厨房，把控好水的酸菜切成丝，装入塑料袋内。我吃的时候就能省事了，或炒或汆，洗洗就能下锅的，就是要包饺子，只要剁上几刀就可以做馅了。
　　我拎着盛满母爱的酸菜往家走，常在同学Z的店内落脚，她看到如此情形的酸菜，出言相询，我如实相告，她羡慕地说，还是妈妈想的周到。我没敢接下去。她的母亲已经去世，我怎么能晒幸福呢？不过，心里还是偷着乐的，这样的幸福是乐不可支的。世上的爱有千千万，有条件，或交换，或相扶持，唯有母亲，最是默默与无私。
　　可是，今年入冬，父母去了威海弟弟处，家里的房子空了，酸菜自然没人操办。去单位之后，迎着初冬的北风，踩着雪走上通向妈妈家的小路，只是去看看他们住的房子。那儿的房门、院门都上了锁，仓房门旁还挂着两串红辣椒。我上周来，就犹豫着要不要拿回家一串，想着需要把它吊在阳台外风干，就觉得麻烦。
　　路上铺着北方的第一场雪，气温是突降的。树上的绿叶子还有一些，但在树冠上已经形成了树挂，绿叶子上盖着白雪，如此鲜明地对比，真实得有些滑稽。为了抵御寒冷，早饭我特意多吃了些。知道没有妈妈的热炕、热饭等着我，由不得有些失落。我看到熟悉的院落里铺着雪，仓房门旁的红辣椒只剩下了一串……另一串也许被哪个过路人跳过院墙，顺手摘走了。
　　没有父母住在这儿，院落寂寥，只是一处空房子，我每次路过，睹物思人。可知道他们在弟弟处过的好，内心泛起的思念，便被安慰代替。
　　北方的11月已是初冬，冷暖空气交替频繁，正是多种疾病的多发期。可是弟弟所在的威海，气候温润适宜，房子离海边较近，父母每天散步、锻炼，钓鱼等，不亚于住在疗养院。尤为主要的是，弟弟和媳妇照顾周到，妈妈腰疼不敢俯身，洗头都是媳妇给洗。其余的家务，更不用他们操一点心，家庭气氛很融洽，困扰妈妈许久的失眠症，也得到改善，入睡再也不用依赖药物了。
　　我感谢弟媳妇对父母的照顾。快人快语的她则淡淡地表示，这是她应该做的，用不着感谢。通情达理此时不是一个应酬的赞许词，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也叮嘱母亲，要把媳妇看成女儿一般，以这种良好的心态相处，相信父母能有个亲情围绕的快乐晚年。
　　孟子提到的君子有三乐，我幸有其中“一乐”：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亲人无痒，血脉之情摒弃行走人世的孤单。心灵的归属感才是我们奋斗的意义。父母安享晚年，作为女儿，我承受些思念又有什么呢？我也即将迎来不惑之年，生活中的悲欢离合，也学着看开看淡。对自然规律更不敢存有违逆之心。
　　想着生活中因父母的离开，我造成的失落与不便。不能经常同叙天伦，一些常用菜蔬得去市场上采买，尤其酸菜，有些人为了加快流转，腌的不太透就上市，吃着硬，口感也不好。烹调的时候，需要多加火来补救的。
　　想到父母享福了，我也是有福的。便心安理得地把灶上的火开大了，闻着飘来的酸菜香，想起跟母亲度过的快乐日子，我眼角一热，涌出感谢、喜悦的泪花！
[ 本帖最后由 黑龙江小龙女 于 2008-11-17 10:5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