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直销女友

　　　　　　　　　　　　　　　　　　　　　　　　　　　　　一　　妮妮来到我家时，嗓子都哑了。她连说带比划，意思是让我赶快给她弄点吃的。我打开火门，用最快的速度给她烧了小米汤，溜馍，还有炒土豆丝。一碗米汤下肚，妮妮恢复了气力，立刻滔滔不绝说起来：“姐，好爽啊，几天没吃家常饭了。”我问：“这一阵子又搞啥事情？”妮妮说：“英伦币。一个上午都在讲课，听课，给人转钱和人给我转钱，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嘴都说不出话了。”妮妮一边说一边给我演示，“你看，这是山西一女的刚给我转的钱，”我俩的聊天不时被人打断，不断有人把电话打过来，妮妮就用沙哑的嗓子给他们讲，同时手不停地在手机上操作着。趁她说话的间隙，我说：“妮妮，把你的美容店好好打理打理，够你娘仨吃喝了，不要整天东跑西蹿，干些不靠谱的事。累不累呀？五行币电视上都爆光了，你还搞？”妮妮说：“姐，不一样的，他们那虚拟币都是非法的，这个英伦币是合法的，背后有个英爵公司，本部在欧洲，你可以到网上查查。英伦币可以支付，交电费，交话费，到超市购物，”妮妮说着让我看她怎样交话费，“五级三阶制，三个月就可以回本，挣钱比较容易，我投入5万，现在都挣一万七了。”我说，“妮妮，你总是相信这些。现在的社会，坑很多，一不小心就跳进去了。究竟是合法的还是违法的，咱也弄不清，我劝你还是趁早退出，还是干你的美容店保险。”妮妮说：“姐，姐，我需要钱呀，我需要很多很多钱。男人靠不住了，只有钱才能给我带来安全感。我要挣钱给儿子在市里买房子，我要挣钱给女儿买嫁妆，我还要过高质量的生活，我不赶快挣钱能行吗？”妮妮又说，“姐，这个社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了钱，你才有自由，才有尊严。谈钱很俗，没钱你更俗！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看着妮妮还是那个老样子，我苦笑着摇摇头。最后妮妮说：“姐，明天张健老师在运城讲课，你去听听吧？不用交费，吃住有人管，权当去开开眼界啊。”我摇摇头说不去。妮妮遗憾地耸耸肩，说，“唉，冥顽不化，没办法。”说着抓起外套要走，说天平大厦还有人在等她。我再三交待：“见好就收噢，这年头骗子太多了，注意安全。”妮妮边跑边回答：“放心吧，姐！”这是2016年9月的一天。
　　3个月后，在妮妮的美容店，我问：“你的英伦币咋样了？”妮妮说：“这一阵风声紧，平台暂时冻结，等过了这一阵就好了。”又是一个月后，妮妮黯然告诉我：“完了，5万元打水漂了。”
　　　　　　　二
　　我和妮妮属于那种“道不同”、却不弃不离的好朋友。认识她那年，她还是一个17岁的高中生。在一次诗歌朗诵会上，妮妮粉嘟嘟的脸蛋，羞涩的表情，还有她朗诵的那首《我祈祷》，都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以后我俩通过不同的途径来到县城。工作之余，我俩时不时聚在一起，说说私房话，聊聊男人和女人的故事，八卦一下熟人的轶闻趣事，很知心很知己。虽然我比她大几岁，我俩性格也不同，但不影响我们做好朋友。
　　妮妮细高挑个子，白净脸蛋，天生气质高雅。加上她性格活泼开朗，直率大方，非常讨人喜欢。进城不久，就有了许多追求者。就在大家以为她要在众多的文艺青年中选一个白马王子时，她却选择了张军。
　　张军比妮妮大七八岁，家住县城东关。父母原是百货公司职工。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张军父母就率先在县城开服装店，成为县里最早致富的那一批人。但张军因为打架斗殴，进过局子，在这一片比较有名。并且他和妮妮也没有什么交集。只是有一天妮妮去朋友家玩，回来晚了，路过巷子被几个小痞子拦挡。紧急关头，张军从天而降，一阵拳脚，把小痞子打跑，解了妮妮的围。从此，两个人就好上了。一帮朋友心有疑问，说：“妮妮，是不是张军设的计？”妮妮说：“我不管，我就喜欢他的义气。”而妮妮私下对我说的是，她早已厌倦了文艺青年的酸眉假醋，就希望找个张军这样的社会青年，爱恨情仇来得直截了当些。并且张军年令比她大，能一辈子呵护她。张军也表示，他早就暗中喜欢上妮妮了，只是没有机会。今后一定要改邪归正，做一个好男人好丈夫，配得上妮妮对他的信任。和妮妮结婚后，张军确实改好了，他不再和一群小青年打打闹闹，而是勤勤恳恳帮着父母做生意，有空就回家围着妮妮打转。父母年令渐大后，就把服装店交给小两口打理。五年时间，妮妮给张军生了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两个人厮厮守守相亲相爱，日子过得平安富裕。我们都说她是人生赢家。
　　然而张军终究不是个安分之人，他并不甘心只做一个服装店老板。2000年，他看到县里锑矿开发红火，就去投资开矿，最后打了黑洞，赔了不少钱。接着又搞期货，期货也没挣下钱。到了2007年，基金最红火时，他又去搞基金，最后不但把自己的钱投进去，还把父母的积蓄也搭上。直到2009年，张军看准形势，和朋友合伙成立了一家担保公司，高息揽储，才彻底咸鱼翻身。张军为人豪爽，人脉广，一开始生意很不错。县城附近的人呼朋引伴，都把钱交给他吃息，有的甚至把房子抵押贷款投到他公司。生意逐渐做大了，张军的心也越来越野了，他经常开着一辆奥迪赴省过市，把业务做到省会和其它城市。过年过节车后备箱里装满好酒和各种土特产，到处送礼，疏通关节。家里也经常高朋满坐，伙计们之间上礼和给孩子压岁钱，都是互相攀比，成千上万，档次一个比一个高。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2013年以后，张军投到安阳、郑州等地的资金，逐渐收不回来了。下面吃息的人，有的是口挪肚攒的钱，有的是四处挖借的钱，挣得起赔不起，闻风钱取不出来，大家人心惶惶。张军腾挪跳跃，拆东墙补西墙，竭办维持着局面。再后来，上边公司的老板跑路了，资金链彻底断了，张军的担保公司欠下1000多万元债务。每天都有人上门催逼，张军东躲西藏。找不到他，有人就给门上刷红漆，给他父母打电话。眼看日子过不成，张军和妮妮就商议假离婚。房子和儿女归妮妮，债务全部归他。离婚不久，张军就跑路了。几年不敢露面，父亲去世他都没有回来。
　　　　　　　　三
　　在张军闯荡江湖这些年，妮妮也没有闲着，她有自己的事业－－传销。儿子女儿很小的时候，她就把孩子交给公公婆婆，整天风风火火东跑西颠忙着听课培训，推销产品。每次我说她搞传销，她都纠正到：姐，是直销。好吧，就算是直销。妮妮究竟搞了多少产品，都记不清了。从最早的安利、无限极、玫琳凯，到后来的天狮、康美，还有我们地方上的许多产品，她都代理过。
　　最初妮妮经常邀请我去听课，在她的盛情邀约下，我也去听过几次。但我受不了那种燥狂的气氛。讲课的人都是成功人士，西装革履，口吐莲花，名头也都大得吓人，什么博士啊大师啊。他们讲的道理，简单、粗暴，若严格按数理逻辑推理，是可以办到的。但细想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觉得不对劲，你又反驳不了。他们举的事例，具体、鲜活，不容你质疑。下面的人，听着听着就开始激动了，唱的，跳的，狂呼乱叫的。有一次主持人讲完后，还领着大家一起呼口号：“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现场乌乌泱泱，令人头昏脑涨。但妮妮却很兴奋。她一会儿上去领舞，一会带头鼓掌，表现得很活跃。妮妮喜欢这种成群打伙的形式。在这里，她的口才、社交能力都得到充分发挥，她自身的价值得到了实现。
　　为了开发我，妮妮也是很下功夫。那年冬天，我在乡下陪伴父母，妮妮扛着电脑来到我家，细心地向我演示她最近发现的新项目。她说，那是一个全球直销公司，她已花３万块钱买了一套产品，按摩椅、床垫之类。床垫不叫床垫叫寝具。她还使用该公司的花青丹，说是杨贵妃用过的。妮妮说：“姐，我找到了一个好项目，不忍心只自己发财，想让好朋友也跟上发财。你看你这个工薪族，没有什么外快，每月领两千来块大洋，买个包啦买个化妆品了，都得划算来划算去，从东街跑到西街，从南关跑到北关，多可悲啊。”她说，公司给了她两个名额，她和妹妹去参观回来后，两人都准备大干一场。她用笔记本电脑，一边演示一边给我讲述。我说，你不要给我讲，我一点不感兴趣。但她坚持要讲，她说：“华佗的医术很高明吧？但他是治已得之病，而华佗他大哥二哥比他还高明，是治未病，未得之病。”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地笑，这些江湖骗子，为了骗人，把华佗他大哥二哥都拉出来了。也不去考证考证，华佗到底有哥没有？还说，杨贵妃之所以能三千宠爱在一身，就是因为她经常使用花青丹，给子宫洗澡，所以38岁还能得到唐玄宗的宠爱。而其他人因为不知道用这个秘方，所以得不到宠爱。
　　妮妮从早上八点钟，我还没有起床就来，直讲到下午两点。我俩就这样一个正方一个反方地辩论，到底谁也没有说服了谁。我问：“你们搞直销的人，性格都有哪些特点？”妮妮说：“老师说了，简单，听话，照着做，就能成功。”我又忍不住哈哈大笑，简单，听话，照着做，就是不要你分析，不要你去动脑筋，他说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十六，十六分成二百五十六，钱就会象细菌繁殖一样地到手，你就相信。难怪有那么多人去搞传销，甘愿被洗脑，就是因为贪心。贪心让人失去常识，失去判断力。妮妮又说：“这个项目是得到国家暗中支持的.......”听到这里，我连忙说：“妮妮，打住，赶快打住！你好赖也是高中毕业，这么不靠谱的话你也信，脑子直接进水了吧？”但妮妮还在强辩道：“你我都是小人物，究竟是不是你也不知道.......”　　以后妮妮对开发我算是死了心，只是有啥事照样对我说。在街心公园，在小树林，在以坝代路，还有洛神广场，每次我俩都辩论得不可开交，脸红耳赤。
　　　　　　　　　　四
　　妮妮迷上直销后，每天都给我发一条心灵鸡汤：“只要你不抛弃你的梦想，你的梦想就永远不会抛弃你！只要你相信你将有撼动世界的能力！无论有多苦有多累！这是成功之路上必须经历的磨炼！没有理由！没有借口！永远从自身上找问题！相信就是力量！奋斗一定成功！”、“就让一切美好从今天开始吧！从现在开始， 微笑着面对世界，才能活得更好！2019年您准备怎么做来完成梦想呢？”
　　有时候她也会猛古丁发一条：“赶快注册，一起赚钱，现在注册后台免费！”一开始我还烦她，顺手删掉，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若是哪一天她不给我发“鸡汤”，我还要打电话问：“妮妮，今天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她的微信，每天也要发10多条，甚至20多条，推销各种产品，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正准备拉黑她，她却又给我传来一条：“智者看朋友圈是养生，商人看朋友圈是商机，消费者看朋友圈相当于逛商场。如果你看到的只是广告，那你就out啦！拉黑我，你将失去一次机会，错过一种千载难逢的机遇。你屏蔽的不是我，你屏蔽的是自己的视线！”还有“不要拒绝和你谈健康的朋友，拒绝健康就是拒绝生命！”这样心里一哆嗦，就又把她留下了。
　　妮妮代理的产品，有美容的，保健的，有内衣内裤，还有日常用品，牙膏牙刷、香皂肥皂等。她每天忙忙碌碌，象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见人就宣传她的产品，或者忙着给人送货。家里却顾不上打理，乱成一锅粥。有一次我去到她家，看到她的沙发上、地板上、橱柜上，堆满了空气净化器、低氘饮水机，还有各种保健品，我感到很窒息。我说：“妮妮，有人说，地狱在人间。今天我看到了。”妮妮说：“什么呀，姐，我过得好着哪。”妮妮接着说，“我现在加入的这个公司，是商务部挂牌的保健品直销公司，这个公司的奖金制度特别优越，有对碰奖、培育奖、主动消费奖、重复消费奖、VIP见点奖、 福多多商城奖，还有荣誉奖等。你就是没钱，只要免费注册福多多，就可以确立直推关系，在福多多商城消费或购物就可以赚钱。更吸引人的是，你交个水电费、电话费、购个车票、机票、交个车险，都可以通过积分的方式成为公司的会员。在这个公司里，大家都被称为家人，一年可参加几次会议，产品发布会，年会，领袖培训会，表彰会，全国各地跑，到处放飞心情。做到销售总监，就可以到东南亚旅游，做到一星董事，就可以去欧美旅游了。我现在已经做到销售主任级别了，可以开网店。我的目标是做到二星董事。最近，公司邀请我去成都参加新产品发布会，美美逛了逛。这次公司不但赠送产品，还请大家喝酒宴饮，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各团队还有精彩表演，对做出成绩的人进行表彰。有一个广州的大姐，业迹特别突出，公司奖励她一辆轿车，还让她到处演讲。可以说是人人参与，人人快乐，人人有福，人人有礼，啊，太棒了！”妮妮滔滔地说着，沉醉其间。我打断她，问道：“你说的那么好，那你究竟赚了多少钱？”妮妮说：“姐，我现在还没有挣到大钱，但我永远相信下一次。直销是最公平的事业，不分高低贵贱，不论身份地位，你只要做出成绩，就能得到认可。公司有人已经做到每周稳赚3万元了。人家确实挣到了，我相信我也能做到。”我说，“你总是望着金字塔尖上的人，就象中彩票一样，每次奖池里的大奖总要砸到人群中的某个人头上，但那个人可能一辈子都不是你啊。人生有限，而套路无穷，咱不能去追求那些虚幻的东西，还是过踏实日子为好。”妮妮说：“姐，你这种思维，就是张健老师说的，典型的穷人思维，老怕被别人骗，老不敢冒险，一辈子都不投资，也一辈子都发不了财。投资可能成功可能失败，但不投资是绝对不能成功的。”
　　妮妮说着，撕开一包“谷物果蔬粉”，冲了，她说：“每天忙得顾不上吃饭，就一早一晚冲一杯这个喝，它里面含159种食材，通气血，排毒素，补能量，给细胞补足营养，调理各种亚健康，包括肥胖，三高，痛风等，老少孕妇产妇皆宜，每天一至二包给身体，营养足够了。”　　　　妮妮身体力行的喝保健品，她严格按照“XXX人的一天”来生活，早上刷牙用公司的长青素牙膏，洗脸用公司的红石榴洁面乳，烧水用能量净水机净化过的水，早上喝一支石榴露加一支石榴酵素，早餐喝谷物粉，喝茶喝黑苦荞茶，午餐前喝两至四粒甲壳素胶囊，来排出身体毒素。下午午休醒来，再喝两粒灵芝西洋参，恢复精力。晚餐时间，小酌一杯石榴冰酒，喝酒之前，吞两粒沙棘软胶囊呵护肝脏。晚上回到家中，打开自然之源空气净化器，享受森林般的空气；然后用红石榴滋养沐浴蜜盐和长青洗护套装好好地洗个澡，再敷上红石榴鲜亮活采面膜。临睡前，再喝一支石榴露、一支石榴酵素和两粒沙棘钙片，让身体在熟睡时更好地自我修复。妮妮说，“直销是一种生活方式：吃进去是健康，抹在脸上是美丽，说出来就是财富！这才是科学的生活呢。”
　　我对现在的保健品一直心存怀疑。我说，“都是卖概念哩，花样翻新，套路不断，都是骗你俩钱。其实人只要按常识生活就行了。”妮妮又说：“姐，你观念不行。我走进了这个事业，我的朋友，你也许理解，也许不理解，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做的是什么，最起码知道这个事是怎样的。呶，这是我的网店，没事了，请你打开看看，在大拇指下点个赞。赞美别人，也是成就自己啊。”
　　妮妮说，她一方面是想赚钱，另一方面也是不甘寂寞。她年轻时没有考上大学，没有正式工作，只能在街头巷尾做点小生意。她又有点小才能，有点小本事，不甘心一辈子汲汲无名，就去搞直销。现在想说服她走正道、过踏实日子已经很难。
　　　　　　　　　五
　　妮妮的直销事业一直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英伦币只是她众多业务中的一种，因此5万元打了水漂，对于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小事一桩。冬至那天，她给我发来问候语：“人生就像饺子，无论是被拖下水，扔下水，还是自己跳下水，一生中不蹚一次浑水就不算成熟。岁月是皮，经历是馅，酸甜苦辣皆为滋味，毅力和信心正是饺子皮上的褶皱。人生中难免被狠狠捏一下，被开水烫一下、煮一下，被人咬一下，倘若没有经历，硬装成熟，总会有露馅的时候，所有的经历都是财富！早上好，冬至快乐！”　
　　2017年，妮妮的直销事业似乎进入一个宽阔地带。她的福能源直销店，经营大健康概念下的各种产品。有被誉为“软黄金”的石榴系列，有修复“人类细胞”的神奇植物沙棘系列产品，有天麻睡眠喷雾、酵素、甲壳素、全营养素等，从治口腔溃疡的牙膏，到治疗痔疮的药，应有尽有。
　　妮妮每天的微信上，都是激昂的宣传语：“甲壳素是唯一带有正电荷阳离子的可食性动物纤维，能够吸附人体内带阴离子的毒素污垢，并排出体外，达到平衡体液酸碱度，排毒养颜，增强免疫力的目的”、“美好的生活从花青素时代开始，石榴在所有的水果里面花青素成分排第一，抗衰老，提高男女性激素，保护女性乳房，男性前列腺。被称之为男性的加油站，女性的美容院，当之无愧。石榴酒更是石榴之精品”、“沙棘使钙质与骨细胞紧密结合，不会流失或退化，保护关节和筋腱”，等等。
　　她经营的“安娜养生美容会所”与直销产品相得益彰。许多人都来她店里买保健品，她的老师得了糖尿病，她也动员他来喝她的沙棘胶囊。老师喝了两瓶后，不喝了。今年春节过后，老师并发症严重去世。她说若老师坚持喝，还死不了呢。她的同学、朋友也都被动员来店里买酒，买美容美发产品。
　　和妮妮一起加入直销团队的，还有许多和她年令相仿的中年妇女。她的闺密很多，她是她们的核心。美容店是产品中心，也是她们聚会的中心。三人成虎，她们一起参加公司的团队演出，一起参加路演，参加“黄河杯”300人旗袍盛宴等活动，一起在网上晒产品。过年过节，妮妮会组织一些诸如“火锅煮友情，红酒配知己”的活动，一群女人自己娱乐自己。她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给大家做饭做菜，好酒招待，一起开心快乐。谁个过生日了，就开个party，找个饭店，大家吃一顿美味，喝喝酒，唱唱歌。
　　就在妮妮的直销事业风生水起，距离目标越来越近时，2019年春节过后，她的“妮妮福能源直销店”却打不开了。显示“内容已被发布者删除”或者“出错啦”。问她，她说“权健出事，天狮出事，公司要求低调，暂时关闭。”
　　不久，她的另一个网店又开张了，这次代理的是我们地方上的一个品牌，卖艾褥子、艾香皂、艾柱等。同时还代理一款美容新品牌，高效能量面膜、瘦脸喷雾。她每天的微信上展示的都是新产品的效果图，她和她的闺密们的脸就是实验地。没有用这款产品时的苍老，用过之后的粉嫩。一张一张地晒，一天晒十几张。妮妮把自己捯饬得越来越年轻了，有时是一袭红裙，有时是一身墨绿，惊艳动人。化妆品捣鼓出来的精致妆容，当然还有岁月掩饰不住的宽阔的腰身和肩膀。我就觉得她太“疯魔”了，她却说“不疯魔，不成活！”
　　偶而我会忍不住劝她：“妮妮，五十岁的人了，儿子都到了说媳妇的年令了，女儿也上高中了，该安稳下来，过正常人的光景了。”她马上反问我：“什么叫正常，什么叫不正常？我觉得我过得挺好的。正因为青春不再，时光易逝，才更应该为自己活一把，活得潇潇洒洒。那象你，整天呆在家里，一日三餐，相夫教子，一棵歪脖树上吊死，还乐不思蜀呢。”令我再无语相劝。　　　再不她就调侃道：“没听说，三十不浪四十浪，五十正在浪头上呢。”　　妮妮又有了许多追随者。但妮妮和他们也只是玩玩不动真感情。她只对一个小她七岁的搞销售的小白脸有感觉。小白脸每逢情人节，都会送她一捧红玫瑰，每次来都给她买一个小礼物，请她喝下午茶啊，K歌啊，把相聚的场景弄得十分有情趣。妮妮私下对我说，“姐，老家伙不行了，观念落后，连做个爱，都死板教条。小家伙可有意思啦，给你买束花啦，给你来个小惊喜啦，把气氛弄得温馨可人，很有情趣，不由你心不动。”老家伙指的是张军，小家伙就是这个小白脸了。她说小白脸追她好几年了，一直在等她。我问：“那你为什么不接受人家求婚？”妮妮说，“姐，我不会再结婚的，他毕竟小我七岁，将来我老了，应付不了他，我才不去找那份尴尬呢。我珍惜这份感情，但就这样吧，过好当下就行。”有时我警告她说：“那你可不敢耍失手了，你婆婆还等着张军回来，你们俩复婚呢。”妮妮说：“我不可能复婚，也不可能再结婚了，一个人过得挺好。何必用婚姻的绳索把自己套住呢。”我说：“那你到底呢？到底咋办？”她笑着说：“咋办，凉拌！我多多挣些钱，怕啥？钱最保险了，只要有钱，什么都不怕！”　　每天给我的“鸡汤”还照发，只是内容变了：“　　“花若盛开，蝶自飞来；你若精彩，幸福开怀！”
　　前天，妮妮又给我发了一段视频，是她们一群女人在某个酒店聚会时，大家喝酒，唱歌，然后一起对着镜头喊：“撸起袖子加油干！幸福是奋斗出来的！”